千裡搭涼棚,自古沒有不散的宴席。 河水不聲不響,看起來又快又涼,枯萎的水草浮動,攤開在水中,好像頭發,流年暗中偷換。 又是一個旬假,已然入冬。 天上太平,萬裡無雲,太陽耀眼,風來嫌冷。 賈牧躺在床上,手捧道書,晴雯端來水盆:“爺。” 賈牧一骨碌爬起來,擦洗了臉,將帕子放下,怔了一會兒:“史大姑娘是不是說要來學舞劍來著?” 晴雯:“是,昨日又親自來說了一遭。” “哦,知道了。” 偷得浮生半日閑,又來嬌娃欲學劍。 賈牧在窗邊望了一會兒,隻見一個穿著藍色比甲的女子朝王熙鳳那邊的房間走去,正麵賈牧正巧沒有看到,隻瞧她的身形苗條,蓮步款款,以及那白裙上係著的比目湘色佩。 “她是誰?” 晴雯湊來一看:“東府的蓉大奶奶,和二奶奶很是要好,時常來呢。” “原來是她。”此時有丫鬟進來擺早飯,賈牧品著飯,腦海裡那秦可卿的背影一直縈繞心頭。 吃了一會兒,問道:“黛玉今天怎麼沒來呢?”黛玉要來的話,都來的很早。 “想是換了季,身體不舒服。” 聽晴雯如此說,賈牧道:“你現在去看看吧。” “爺不跟著一去嗎?” 賈牧笑道:“她生病了從來不肯見我,你去吧。” 晴雯撣撣衣服,起身走了,賈牧放下碗筷,在院內信步,院內有一顆槐樹,大約一丈高,此時葉子已經落光,樹皮如蟒,古人說看到喬鬆嘉木,就會消愁破悶,但賈牧並沒有這般感覺,因他心情原本就不錯。 此時,便見一個少年進來,麵目清秀,身材俊俏,見了賈牧笑道:“不知這位兄弟,便是金陵來的牧叔叔嗎?” 賈牧道:“正是,你是東府的人,看著麵生得緊。” 那人笑道:“侄兒賈蓉見過叔叔,往日便聽璉二叔叔說過叔叔,說牧說說,才華出眾,人又慷慨大氣,最是個人物,今日一見才知璉二叔說的不錯,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麵。” “他那是謬贊,不知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賈蓉道:“我那賤荊來見璉二嬸子,我父親又交代了我些事情,不能不來。” “來府裡那麼長時間了,又是國子監讀書,又是裡麵考試,倒是不曾拜會過你父親,恰巧你來,我倒是問問你父親如今在不在?” “程胖子請他吃酒,我才出門,就聽他的車馬走了。” “那真是不巧得緊。”賈牧打了個哈哈,轉身走了,去給賈母請安。 此刻,史湘雲也在那邊,見了賈牧就跟了過來,賈母也奇怪了,這賈牧怎麼了,怎麼寶玉,黛玉,翔雲,天天往他那邊去,思來想去,心中有了個答案:這賈牧是個狐貍精,身上有股媚勁。 史湘雲對賈母說她去練字,可一到王熙鳳的院子裡,就讓丫鬟翠縷把劍拿來,這劍很輕,因此史湘雲也能揮得動。 史大姑娘做女紅,手巧,但是手腳加在一起,不靈光,看起來笨笨的,武到最後就是陀螺轉圈圈,史湘雲倒是興沖沖的問道:“牧哥哥,我這舞的怎麼樣?” 賈牧點頭:“好,大順兒女多奇誌,不愛紅妝愛武裝。” “好!”史湘雲鼓掌,小肉臉蛋兒紅彤彤的,問道:“可有上句下句?” 賈牧搖頭:“沒有。” 史湘雲說了聲可惜,自己要接下去,可是對了幾句,總覺得不對味,隻好不了了之。 不一時,史家來了人,史大姑娘就走了,賈牧擦劍,把劍掛在墻壁上,拿一把椅子,躺著曬太陽。 忽一瞬間,賈牧睜開了眼睛,地上一方帕子,那秦可卿剛好走出門口,賈牧忙把帕子撿起來,跑過去道:“你的帕子掉地上了。” 秦可卿一轉身,見賈牧的俊俏摸樣,心砰砰跳動,忽亂收下帕子,行禮道:“侄媳婦多謝牧叔叔。” 秦可卿蔥玉般的手偶然在賈牧的手心劃了一下,賈牧便似被電了一番,秦可卿一慌張,轉身奪步便走。 賈牧自握著手,心緒翩翩。 難道這秦可卿對我有意思? 可轉頭一想,這秦可卿的意思也太廉價了,賈牧也不是什麼饑腸轆轆的漢子,得了這女子的一些意思,就神魂顛倒起來。 誒,他這把歲數,也是時候弄個暖床的丫鬟了,晴雯畢竟太小,他現在確實有些需求,這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馬車上,秦可卿看著手中繡著蘭花的天青色帕子。 這帕子不是她的,隻是剛才心亂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沒有細看,現在看來,倒像是王熙鳳的。 隨著秦可卿的命令,這馬車便換了一個方向,秦可卿重新進入榮國府。 秦可卿步入王熙鳳的院子,原本打算遞給隨意的什麼丫鬟,隻是又看到了賈牧,情不自禁的過去,“牧叔叔,這帕子不是我的,想來是二嬸子的。” 賈牧收下,王熙鳳不在院子裡,便讓晴雯找機會遞給平兒。 秦可卿一出去,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你放才是做什麼呢?” “公公,我剛才撿到了這帕子,這才還回去。” 賈珍冷笑道:“還需要特地回來一趟?我方才看了心裡就懷疑,原來,是來這裡回小白臉了。” “不是這樣的。” 賈珍握住了她的手:“你不會以為我把你娶過來,給了你一個正妻的身份,是為了讓你做這些的吧。” “我沒有,若是有,讓我被雷打死。”她認識賈珍其實比嫁給賈蓉還要早。 賈珍鬆開了手,冷聲問道:“我問你一遍,今晚讓你和那個新羅婢一起伺候我,你到底肯不肯了?” 秦可卿低下頭:“好,好罷。” 賈珍笑道:“這才對了,這才對了,你的心是真的,方才竟是我誤會你了,心肝兒,可別怪我。” 秦可卿:“別拉拉扯扯的,叫榮府的人瞧見了,不知又要說什麼了。” 賈珍走開,回頭道:“蓉兒今兒去擁花樓,咱們還是老地方見。”說罷,大笑離去。 秦可卿看著自己的手掌,有些喘不過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