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馬君實,江西人,國字臉,濃眉大眼,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摸樣。 西河先生見了賈牧三人,粗粗認識了一下,對賈牧目露詫異之色後,便讓背書,他說幾個字眼,便會問什麼篇目。什麼內容,有時候聽一句,有時候全聽,有時候還要問聖人的意思,一天下來,賈牧是口乾舌燥。 他還是喜歡賈雨村放羊式的教育。 因此,一放學,賈牧帶了禮物,去興隆街拜訪賈雨村。 賈雨村問起了西河先生的事情,讓賈牧小心著點,這西河先生說話太直,說不定就得罪了什麼人。 雖說這賈雨村後來對賈府做的事情,挺忘恩負義的,但現在還真是把賈牧當衣缽傳人看待的,從賈雨村這些話看來,宮裡那個萬歲爺,好像心胸不是那麼廣,喜怒無常。 嬌杏便是他的師娘了,此刻親自來倒茶,道:“牧兒,近來可瘦了不少呢,讀書要緊,可也不能傷了自己的身子。”古人以為心寬體胖是福。 不一時,飯菜便好了,新炊的間黃粱。一大碗夾精帶肥的白切肉,一尾草魚,一碗合菜,一碗鹹案,賈牧在飯桌上可好好吃了一頓。 有一種餓叫做長輩覺得你餓,叫他們看著,也不由不多吃。 賈雨村現在在吏部候補,他原本是翰林,若是小官,也不大願意當,就一直等著,平時靠賣字賣畫過日子。 賈牧也日日在那西河先生身邊念書,西河先生覺得賈牧的基礎不牢,所以叫賈牧多背,馬君實和餘槐安已經開始教經義了,西河先生的經義,像韓愈,自己的洞見很少,全是前人的東西,不過功力很深,姑且算是述而不作吧。 不久便是旬假,古代十天放一回,國子監前麵因為臨時考試,而多放的假,也不會拿假期來補的。 民無信不立嘛。 即是假期,那賈牧把原本欠的東道也得補了,考的那麼好,也是該請客,做個東,因此,賈牧在鳴柳樓擺了一桌。 鳴柳樓三層高,五間麵闊,坐落神京城東的太平街,傍著流螢湖,風景雅致,最是文人雅士愛來的地方。 賈牧抬頭看著匾額,“鳴柳樓”這三個字蒼勁有力,久久不能移開,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這蘇大學士的墨寶就是不凡。” 賈牧回頭一看,正是岑宗姬,“邦周兄,他們來了沒有?” 岑宗姬搖頭:“我也是剛到,想是來了?” 進屋一問,餘槐安等人還不曾來呢,二人隻得先做著喝茶,店家說起這墨寶的來歷來,五十年前,蘇大學士進京趕考,他爺爺看中他的人才,不要他的錢,蘇大學士就給題了這一個匾額,墻壁上還有裱起來的一首詩: 早蟬鳴柳樹,晚蝶繞幽叢。惟有碧湖色,多情在望中。 店家說了一通,李遐齡和李邇齡二兄弟也來了,近來就問道:“賈兄聽說了不曾?” “沒頭沒尾,我從何處得知?” 李邇齡小聲道:“那許有吉的手被人打斷了。” “該不是牧兄做的吧?”李遐齡的眼睛如探照燈一般看來。 賈牧道:“這是他咎由自取,何況也不是我做的,有句話怎麼說的,柳絮因風起。” “哎呀,這許家豈是那麼好惹的。”岑宗姬看向賈牧,一臉擔憂,以為他莽撞了。 賈牧道:“那時他自個兒作死,他若不犯我,我又何必弄他。” 李遐齡叫了一聲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吩咐道:“上酒。” 當小廝端酒而來之時,餘槐安和蕭鳴鳳也來了,賈牧倒了兩杯酒,餘槐安和蕭鳴鳳對望了一眼,俱揚脖喝了下去。 喝了幾杯酒,餘槐安說要對句,他說一句,別人接一句,都是拿前人詩詞,餘槐安道:“清風明月本無價。”這是歐陽修的句子。 賈牧想了一會兒:“近水遙山皆有情。” “好。”餘槐安自喝了一杯。 輪到賈牧了,賈牧對岑宗姬道:“漢家宮闕來天上。” 岑宗姬抿了一口酒,“魏武遷都違眾臣。” “倒是有趣得緊。”賈牧喝了一杯。 “楓葉荻花秋瑟瑟。” “閑雲譚影日悠悠。” 李邇齡出起了上句:“春為一歲首。” 蕭鳴鳳搔首一時,答道:“梅為百花魁。” 李邇齡笑道:“卻不知出自那首詩啊?” “這....”蕭鳴鳳也不知出自那首詩,自喝了一杯。 ...不覺一輪喝過,又到了餘槐安,餘槐安放下酒杯,道:“這回非要你出個新的。天若有情天亦老。” 這句來自李賀的詩,千古名句,宋朝人石曼卿寫了一句“月如無恨月長圓”.被認為是對的最好的,但是意蘊太淺。 “人間正道是滄桑。”賈牧一席話出,餘槐安幾人沉寂,餘槐安把酒一喝,“好一個人間正道是滄桑,雖不工,然詩言誌,此句氣高,再無餘事。” 岑宗姬等人也是紛紛鼓掌叫好,其餘飲酒做樂之事,不能一一詳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