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最近有了個大新聞,國子監的一張揭帖上記載了一篇文章,根據這文章的考據,《大學》不是聖人的著作,而是對聖人思想的歪曲,開頭便是:“《大學》首章,非聖經也,其傳十章,非賢傳也。”揭帖也就是大字報,因此也可以把這個行為理解為炮打理學。 《四書》那是朱熹老夫子定下來的篇目,如今有一篇被人說是偽作,那不啻於在國子監學生們心中放了一道驚雷。 這揭帖雖然很快被撕了,但在國子監中的影響卻沒有就此停下。 西河先生作為理學名士,自然要寫文章駁斥這一行為,在他看來這文章是心學中人寫的,因為文章裡麵提出學問以正心為本,而理學以為以格物為本。 西河先生做學問,也讓賈牧,餘槐安,馬君實做些駁斥的文章來,賈牧做了一篇論知行的文章,不過因循守舊,照抄先人意思,雖然這是理學的本質,但西河先生看了不免失望,餘槐安寫的也不大出彩,倒是馬君實的“別立宗旨,割裂聖道”之論,得到西河先生的贊賞。 眼看便要到用飯之時,岑宗姬、李遐齡、李邇齡,蕭鳴鳳早等在那邊了,見賈牧、餘槐安二人過去,便說起了這《大學》風波的事情。 “你們說這‘焚書’是什麼人?” 聽賈牧此問,李遐齡道:“妖人,這種文章,必是膽大妄為之人所寫。”岑宗姬等人附和。 “我倒是覺得這文章雖然荒謬絕倫,但裡麵還有些許可觀者。” 賈牧的眼睛一亮,看向餘槐安:“夢蟻兄這是怎麼說法?” 餘槐安看賈牧的表情,知道他也有些贊許,便道:“這文章雖是妄言,但都是考據出來的,這番用心,確實是做學問的人。”考據的一個作用,就是以彼之茅,攻彼之盾,還叫人說不出話來。 賈牧道:“我看著考據的人學問也是沒到家,這修齊治平若不是聖人意思,《尚書》裡麵怎麼會有?”旋即吟誦了一大段:“曰若稽古,帝堯曰放勛,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於上下。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 “牧兄學問確實做的紮實。”幾人稱贊,但其實最大的問題,還就是這個《尚書》,它是疑點最多的儒家經典,想來很快就有人考證《尚書》了,不過按照賈牧看來這《大學》應該是孟子的傳人寫的,《尚書》也是。 不過這“焚書”,賈牧大概知道是誰,這文章很像是賈雨村做的,但沒有確鑿的證據,賈牧也不好說。 如果是賈雨村做的,那麼他為什麼這麼做? 難道皇帝對理學不滿,而賈雨村隻是一個馬前卒? 賈牧對此不得而知,如果是這樣,皇帝大概是要變革了,而從去年的稅監來看,已經開始變革了。 ······ 轉眼已是冬月,冬天打獵是古來的傳統,賈珍約著賈赦,賈璉出門打獵。 賈璉對賈牧說了一聲,但賈牧沒有去。 林黛玉照例還是早早來了,她既然來,賈寶玉少不得也要來。 賈寶玉還是挺摩登,有些潮氣,向賈牧問起了《大學》的事情,他這人喜歡杜撰,見《四書》裡麵竟然有人杜撰聖人,就有些刺激的感覺。 不過賈寶玉不學無術,賈牧真說起經意,他又昏昏欲睡,黛玉怪他無禮,見林妹妹提醒他,寶玉嘿嘿傻笑。 見賈牧的目光看來,黛玉抿嘴。 賈母可謂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太陽略微高些,就派鴛鴦過來,二玉便回去。 大樹向北風,自嘆即英雄。 不一時,飯菜烹好。 “爺,菜好了,快些吃吧,如今天冷了。” 賈牧的目光從庭院收回來,晁喜兒與他有肌膚之親,心裡的親倒是大過敬怕,至於晴雯,她心裡大概沒有對賈牧的怕。 家人閑坐,飯菜可親。 秦可卿果然來了,賈牧將目光看向窗外,看向人來人往的院子,可那麼多人之中,其他人在賈牧的眼裡都失焦了,他感覺和秦可卿隻之間,隔著一道模模糊糊的深淵。 也不知她和王熙鳳要說些什麼? “爺想什麼呢?”晴雯的臉孔湊過來,賈牧親了一口,晴雯滿臉通紅的走了,暗道:“隻會作踐人。” 秦可卿來的快,去的也快,賈牧分明看到,她往這屋子看了一眼,走的如腳底抹油。 欲擒故縱? 暗號? 我賈牧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秦可卿的心緒不定,步入鳳姐院中便加劇了,她的夢裡時常出現賈牧的身影,他揮劍時候的意氣風發,麵對黛玉時的溫柔,以及遞帕子時的那股男子氣息,都縈繞在她的心頭,這種感覺此前從未有過,讓她愈發慚愧起來。 會芳園中,秦可卿顧影自憐,落了一回淚,那少年身影浮現在水麵的幻覺,魚兒成對躍出水麵的情景,讓她隻有“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感覺。 “請榮大奶奶安。”猛然聽到這聲音,秦可卿回首,忙行禮道:“見過瑞叔叔,哪裡有長輩問晚輩安的?” 此人正是賈瑞,賈瑞笑道:“也是該我和大奶奶有緣,方寫了文章散散心,不想就在這裡遇到了奶奶,不知奶奶有什麼傷心事?”一麵說,一麵拿眼鏡不住的覷著秦可卿。 秦可卿道:“傷春感秋而已,瑞叔叔是個讀書人,應該明白。” 賈瑞笑道:“自然,自然,方才我看賈薔在叢綠堂呢。”一麵說,一麵打量秦可卿,秦可卿若是有什麼表情變動,就算是叫他拿住了把柄。 秦可卿道:“叔叔既是要找薔哥兒,不必在我這裡多耗光陰。” 眼見秦可卿下了逐客令,賈瑞有些鬱悶,也無借口多留,隻得走了。 秦可卿也起身要走,忽然便見賈牧朝這邊走來,秦可卿一陣恍惚,便走了過去,沒有行禮。 賈牧看著情景,把秦可卿心事猜個七七八八,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秦可卿此時如夢方醒,要去賠禮,隻是為時已晚,賈牧早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