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恰是賈牧見過夏希祖之後的第七天。 “人生路,美夢似路長...” 林黛玉美目冉冉動,先是一目十行,隨後逐字逐句看賈牧寫的這篇《聶小倩》,批了一句:“古來視煙花女子不外如此,愛其易狎,斥其為鬼,要其自貞,自辨,自明。” 賈牧看了一眼,贊道:“妹妹這看法高明。” “我見不得又多高明,高不過君胸膛,古人曰:‘登高者必見遠’,我既不高,也不敢說什麼明的了,不過和前人學了些‘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不責備釵裙而已。” “《春秋》責備賢者,妹妹可是對我有什麼勸誡的?” 黛玉抿嘴:“兄長早說自己遠非君子,如今怎麼又成了王婆?” 賈牧道:“想來這夏天一過,你父親就要派人接你,你我相聚之日已短,何不趁早言明?” 黛玉怔了怔,默然。 此時,門外就說寶釵來了,賈牧起身告退。 ······ 這一日正是夏希祖的頭七,章柳兒因想起他平生好處,在家裡設了祭臺,讓丫鬟把屋舍,庭院打掃乾凈。 章柳兒燒了一陌錢紙,喊著夏希祖的名字,也不說別的,隻是哭,末了說了一句:“你不該在那日和秋兒拉拉扯扯。”一語未了,西邊便傳來丫鬟添悅的聲兒:“太太,姑娘問你怎麼了。” 章柳兒忙拭去眼淚,讓丫鬟把紙灰都掃了,方開了元秋兒門院的鎖,走了進去,迎麵走來兩人,一個雪膚花貌,香氣襲人,章柳兒握住她的手:“沒事兒。”另外一個便是丫鬟添悅了,摸樣俏麗。 這西院裡姹紫嫣紅,五光十色,種滿了各色各樣的花,真如閬苑。 章柳兒和女兒在花田邊邊走邊說話,正說著,忽然鬆開她的手,朝女兒的閨房去,進門便是大哭,和添悅對望了一眼,雪膚花貌的女子上前道:“媽媽可要保重身體。” 章柳兒不答,哭聲反而愈大。 年輕女子心有愧意,也不敢多說了,她看著添悅:“他死前說了什麼?” “他說'在玄真觀'。” 境中有時窺明月,美人無淚染墨雲。 今夜月色甚好,滿地下重重樹影,忽的一陣風吹過,樹葉都刷拉拉的響。 這一陣風來,把屋內的章柳兒都吹得發噤起來,她雙手合十道:“希祖,我已經祭過你了,你就不要找我了,冤有頭,債有主。” 隻聽門外傳來含糊不清的聲音:“我死的好慘,我死的好慘。” “不乾我的事兒,我隻是以為你要把那事說出去。”章柳兒頭發森然豎了起來。 “你倒說說是什麼事兒?就要殺我。” “把他推下山的事兒。” “你要是再去玄真觀,我就索你的命。” “不敢,不敢。”章柳兒在地上隻顧磕頭。 隻聽屋簷上一陣輕盈的腳步,旋即又有人跟了去。 賈牧在酒館內喝著酒,等著李則逵的到來,如今喬安已經護送曹紹而去,城內用得上功夫高手隻有他了。 李則逵經過上次拳殺福王府惡奴之後,有了名氣,得到王子騰賞識,現在在京營當個百戶。 “哥哥,事情都辦了,這賤婢我也帶回來了。” 賈牧看見李則逵扛著一個丫鬟大搖大擺的進來,忙道:“拿的好,敢去外麵偷漢子,很該死了。”眾酒徒看向這邊,都是笑。 賈牧忙過去輕聲問情況,李則逵就把這個丫鬟跟蹤他的事兒說了。 賈牧道:“這丫鬟不老實,換個地方審她!” 這附近有個鬼屋,上次郭司樂就是在那邊向賈牧行賄的,到了哪裡,賈牧把這丫鬟嘴裡的布條拿出,問道:“你問什麼跟出來?你就是殺害夏希祖的兇手?” 出乎賈牧的意料,這丫鬟回答的很乾脆:“是,我殺了他,他勾引主母,該殺。” 李則逵道:“那推下山的事兒就不該殺嗎?” “什麼推下山?”賈牧猛然想起那陳長史兒子就是去山上賞雪的時候,跌落懸崖,忙道:“你還是快說了吧,免得皮肉吃苦。” 見那女子似乎要咬舌,賈牧忙把手伸了進去。 女子的上下牙齒一咬,錐心之疼,李則逵忙把這女子的嘴巴掰開,賈牧抽出鮮血淋漓的手,他的食指和中指都被咬破了,他道:“已經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死了,我再不會讓你們這些貌美的姑娘死的,隻要你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可以不殺你,我也不會報官,你自個兒想吧。” 丫鬟看著賈牧,心中一動,點頭,李則逵道:“再敢亂來殺了你!”把她嘴裡的布條又拿了出來。 這丫鬟道:“我家女主最在乎的就是我家的小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年前,她發現我家男主往小姐的院子裡去,她就發了火,讓夏希祖帶著主人上山,然後把他推下了山,這夏希祖也是敗在這件事上,女主對小姐極為在乎,除了我,隻有他能進去,一天,女主看到他和小姐拉拉扯扯,就把他打發了出去,並讓我蟄伏在他家裡,找機會殺了他。” 賈牧問道:“那天的蜜蜂是不是很多?” “蜜蜂?是,小姐的院子裡蜜蜂是挺多的。” 賈牧冷聲道:“難道你還沒有意識到,你是錯殺了人,那時必是蜜蜂來襲,夏希祖在幫你們小姐擋蜜蜂呢。” “啊?”丫鬟嘆氣道:“不想竟是這樣。” 賈牧接著問道:“這玄真觀又是怎麼回事?” 丫鬟道:“他那是見了我便歡歡喜喜,說什麼在‘玄真觀,在玄真觀’,他當時沒有注意到他的脖子已經被我的繩索套住了,我那時沒想別的,就勒死了他。” 賈牧揮手道:“把她放了。”看著這丫鬟,賈牧道:“不要說起你過我的事兒,對你沒有好處,你叫什麼名字?” “添悅。” “好,你可以走了。” 李則逵道:“哥哥你這一招漫天過海,可真是覺了,俺佩服。” 賈牧道:“這件事爛在肚子裡,對你我沒什麼好處。” “明白,這玄真觀到底有什麼啊?” 賈牧道:“寧國府的老太爺住在那邊,我也不知道有什麼。” 這夏希祖的死因找到了,如此看來,殺死裴樂雪的兇手,如今還不知在哪裡逍遙快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