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一豹頭環眼的魁梧漢子大踏步的來到邢道榮的牢室前。 那來者拿眼打量著處於牢房內的邢道榮,一時並未有什麼言語。 但隻見牢室中撒腿而坐的此人身材甚是魁梧,再看樣貌亦不是個尋常人等。 而此時的邢道榮於牢房內同樣拿眼瞅著那由外而來的人,第一時間從裝束便也認出了此人定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一時間,二人目光相匯,倒生出了些許惺惺相惜之情。 “來啊,快給我打開牢房!” 隨著守衛牢獄的嘍囉慌忙打開監牢,那下命令的好漢,三步並兩步的沖進牢室中向邢道榮拱手致歉道: “這位好漢寬恕,某今早才知這被小的們冒昧請上山之事,恕罪恕罪!” 你管這叫“請”上山? 但看著眼前這個一點架子也不端著,拱手彎腰誠心向自己道歉之人,邢道榮幾乎不用懷疑就能肯定,此人正是那江湖人稱豹子頭的林沖是也! 不過,此時的他還是要裝作不知大名的,畢竟高人的形象都是端出來的不是。 “誒,頭領何罪?不知者無罪嘛!” 你道被捆成豬“請”上山的邢道榮真的不生氣,如此的寬容大度嗎? 非也非也! 其實自從他進了山寨後,拋出那句“可惜了了”的經典狗頭軍師誘餌之後,就一直在祈求那句話能夠經人之口而引起林沖的注意。 因為他自信一旦與能講道理的好漢會麵後,自己便有八成的把握憑借著三寸不爛之舌忽悠到下山的辦法。 可監牢一夜的寒冷凍的他險些懷疑人生。 就在剛剛他還以為謀劃失敗了,而欲另想他法之時,這突然出現的轉機讓興奮的他忘掉了受過的苦罪。 “某乃零陵城中校尉,江湖人起混名上將軍邢道榮是也。” 這裡,邢道榮很自覺得自己將自己從一個守門小兵升了官。 目的自然是希望靠捏造的官場身份來增加一些自己在好漢林沖心中的份量。 至於管用不管用,那他就不管了。 聽到這個名號,那林沖略一思索,隻覺於梁山南來北往的商隊腳夫流傳之中並無關於此人的印象。 且聽此人外號“上將軍”起的如此之高大上大,怕有些名過其實,當下心中便存了一份懷疑。 不過,懷疑歸懷疑,按照江湖規矩,他林沖見到了江湖好漢,那還是要客套客套的。 便再抱拳道: “久仰久仰!” “在下林沖,不久前剛上得這梁山,現覥據這山寨的第四把頭領交椅。” 說起這梁山的第四把交椅,林沖便回想起了自己當初上梁山之時被王倫那廝排擠的情景,心中仍是抑製不住的憤恨。 “莫非你就是那柴大官人所提起的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林沖!?” 邢道榮所提起柴大官人引起了林沖的注意。 “好漢怎知柴大官人?” 邢道榮便同林沖詳細的講了講自己路過滄州並機緣巧合到柴大官人家中借住的事情,結尾還不忘補上一句: “這高俅老賊顛倒黑白、陷害忠良,竟將林教頭害至如此地步,屬實是罪大惡極!” 前程盡毀,家破人亡,刺配到了滄州仍派人趕盡殺絕,最後逼得林沖在山神廟前的風雪中殺了那些該死的鳥人。 “唉,在下正是那被害的林沖。” 正待邢道榮細問這詳細經過之時,卻見那林沖招呼來手下嘍囉吩咐道: “來啊,去我的房中備下酒肉來,我要和這位好漢接風。” 說著林沖便拉著邢道榮離開了監牢,直奔燒著火坑的住處而去。 獨留下了更加瞠目結舌的絡腮胡娘娘腔對著那打開的牢籠,腦袋卻還在想著那梨究竟是是酸的還是甜的。 …… 顯然,共同認識的人和共同咒罵的人,讓邢道榮和林沖二人之間的關係被快速拉近了。 房間內。 吃著醬牛肉,喝著溫熱酒,那林沖這才一五一十的給邢道榮講了自己那自東京到滄州再到上梁山的這段驚心動魄經歷。 在這講述中,邢道榮能清楚的聽到,伴隨著林沖訴說最多的,恐怕就隻有無數次的搖頭嘆息了。 最後,這人善被人欺與趕盡殺絕的故事,直讓講的咬牙,聽得切齒! 嘆息良久,邢道榮一口飲盡碗中酒,憤憤然開口道: “哥哥果然好漢,隻是殺光了這群狗賊才好。” 這話說的林沖隻是搖頭苦笑,神情黯然。 如果不是被他們逼到這個份上,他林沖何嘗想著殺人? 如果可能,他還是更願意守著娘子過自己的小日子。 “我如今落草於這水泊之中,那裡算得上勞什子的好漢,不過茍延殘喘罷了!” 見說到了動情之處,邢道榮便知這酒此時才算是真正的喝出味了,於是故意佯作不知的問道: “哥哥何出此言吶?豈不聞小小天地亦有大作為之處,更何況這八百裡的水泊梁山呢?” 這一問,倒讓林沖的神情變得更加黯然了。 想這方圓八百裡的水泊是何等的寬闊,卻被那鼠目寸光的一個王倫所束縛了,這也真是個憋屈所在。 “八百裡水泊自是一個好處,隻是……” 林沖不知道該不該跟剛認識的邢道榮說這些,但自上了這梁山以來,屢屢被王倫戒備的他在心中的是何等的憋屈,而今隻想找一人傾訴一番罷了。 於是對話便成了聰明人交流最擅長使用的隱喻。 “隻是這梁山泊這水,即便是條良舟也難行也!” 這話中隱喻背後的意思邢道榮如何不懂。 聽此,隻見那他便連忙出手給自己和林沖又滿滿斟了一杯,意圖借著酒勁來繼續打開心扉。 “莫不是這梁山泊中,有些許亂生的蘆葦耽誤行舟?” 這林沖見邢道榮如此接他的話茬,先是一愣,繼而在一口飲盡了杯中酒後,斟酌了一下語言後回道: “確實有些,林某也是無可奈何吧!” 看著林沖一副擺爛認命的樣子,邢道榮反而不信英雄如他的一個好漢會甘心如此。 於是,邢道榮便說出一句預言性的話來安慰林沖道: “哥哥勿憂,這雜亂的蘆葦終究蓋不過八百裡水泊,說不定來日便有人來剪了它去也說不準呢!” 抬手灌了口酒。 “卻是難,卻是難也!” 林沖隻道那邢道榮是在安慰他,隨口便感慨了幾句,隻是沒想到對方卻說出了以下的話來。 “難哉?我看不難也!” “哥哥如今隻管摸清這蘆葦的規模及根係之走向,以此萬全之備,何愁時來之日不能連根拔起?” “來日拔除之人,恐怕還要借哥哥之手才能將這礙眼的蘆葦連根拔起呢!” 這哪裡還是暗示,就差沒明著出主意說先摸底再除根,效率高見效快了。 盯著邢道榮堅定的眼睛看了片刻,林沖便又滿飲了一碗酒下肚,顯然這是默認了他的建議。 也不知是什麼給了二人一見麵就敢討論如此問題的勇氣和信任? 是酒? 還是邢道榮的夢中關於一本書中故事的記憶? 亦或是林沖早已存在的快抑製不住的怒氣? 好在,談心都講究一個點到為止,所以二人便默契的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不知賢弟經此梁山而過,所為何事?如若有需我林某幫忙之處,我亦可盡些綿薄之力。” 對煩心事已在心中已有了決斷的林沖,夾了塊醬牛肉後轉移了話題,開口嘮起了邢道榮的事。 “是這樣的……” 接下來邢道榮便吧啦吧啦的編了一個自己尋找失蹤妹妹的故事,故事中的他將自己朝思暮想的那日一暼改為了因為家庭原因而分離的妹妹,而且還在講述中重點突出了自己堅持不懈的尋找和持之以恒不放棄的信念,借以塑造主人公的正麵形象。 “你說看到了寫有【鹽】的旗子?” 林沖抓住了邢道榮話中的關鍵信息,而後以此發散思想道: “經過我梁山南來北往的客商中,就有不少與我山寨的相識是走私鹽的。” “兄弟何不從這條線來找找?說不定能有所獲呢!” 那邢道榮一拍腦袋,心道: 對啊!這個五洲四海之地有部分國家都實行鹽鐵專賣,自己之前怎麼那麼傻的隻憑著人物樣貌去找,而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信息 “隻是,我對這販賣私鹽的實在不認識啊。” 清醒過來,邢道榮發現自己怕還要借助梁山的關係網才行。 ”兄弟勿憂,年前這幾天正好有一隊鹽販經過我梁山,到時候我幫你問上一問便是了。” 獲此信息與幫助,這邢道榮怎能不欣喜? 當下便又給兩人的碗中斟起酒來,開懷的舉起碰盞起來。 結果,這二人便自日上三竿起,直喝到日暮接近西垂,這才盡興而散。 在一個嘍囉的攙扶之下,邢道榮隻覺自己搖搖晃晃的被送進了一個暖房之中,想來是林沖專門為他所準備的住所。 趴在床上的邢道榮在聽到嘍囉關上門,踩著雪聲離開之後,便迅速從床上爬了起來。 用冰涼的雙手使勁的抹了抹臉,讓自己的意識變得清醒。 “官人可是要洗漱?” 下意識的,邢道榮開口回道: “不用了,謝謝。” 隨著那杠鈴般的嗲聲嗲語響起,邢道榮這才絕望的發現自己透過醉眼朦朧中所看到的不是喝醉後的幻覺。 那正殷切的望著他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正是原本應該在監牢中的那個胡子拉碴的娘娘腔! “遭了!隻顧著喝酒,把你這個妖孽給忘了。” 邢道榮閉著眼抱著頭,像是在逃避什麼讓他頭痛的精神汙染源。 但,很明顯他躲不掉的。 “怎麼?你這妖孽也被放出來了?” 最終邢道榮還是放棄了逃避,選擇直麵恐懼。 “那牢籠怎麼會關得住妾身呢?” “你認真的?那昨天被打暈的是哪個呦?” …… 一陣尷尬的沉默,那娘娘腔老臉一紅,黑中透點紅,開口為自己狡辯道: “那是妾身大意了,沒有閃。他們不講武德的偷襲!” 麵對這個理由,邢道榮默默的轉移了自己的視線,目光隨著屋內那燈盞中跳動的火苗而跳動。 這明顯的表示了他對娘娘腔所說之話的不信與無語。 “當啷~戌時嘍!” 黑燈瞎火的外麵傳來了山寨巡邏嘍囉打更報時的聲音。 “真的,官人你要信我啊!” 說著那娘娘腔便急著上前分辯,一不小心便來了個左腳拌右腳的平地摔絕活。 很快啊! 那邢道榮下意識的便伸出了雙手去接那要摔倒於地的娘娘腔。 可誰知此時的那娘娘腔在“砰”的一聲之後,便被一陣濃煙籠罩了整個身體。 “多謝官人。” 這入耳軟糯的聲音,讓邢道榮渾身一震。 隻見濃煙散去,自己雙手中所接著的便成昨夜的那個膚白貌美、香氣襲人的狐妖“獸耳娘”了!
第四章:舉酒談梁山,上炕見狐妖(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