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護衛聽聞,趕緊把仵作從門板下方拉了出來,讓其過去查驗。 仵作翻開薛管家眼睛,伸手按住對方脖頸,打開他的口腔,俯身在其口鼻處聞了聞。 片刻後站起來,對著楊護衛拱手道:“楊大人,死者肝膽俱裂,急火攻心而死,多為驚嚇過度或極怒、極悲所致。” 薛家小廝聽聞,指著馮淵吼道:“你把薛管家嚇死了,還我管家命來。” 楊護衛拔刀,將刀架到小廝脖頸上,喝到:“薛管家年事已高,今早冒雨主動前來,感染風寒暴斃而亡,與他人無關。” 說完,轉頭看向院外躲著的幾個捕快,“來人,將管家抬走。” 小廝憤憤不平,看著亮閃閃的刀鋒,不敢拒絕。 馮淵從屋內拿出一個錦盒,將油燈裝入其中。 楊護衛接過後,點頭道別,領著眾人冒雨回了衙門。 那些被衙役趕到小院外,站在極遠處田埂上,穿著蓑衣或舉著芭蕉葉看熱鬧的村民們。 在看到衙役們走後,此時也圍了上來。 寬大小院,一時間擠滿了聽故事的村民。 馮淵仔細給他們說了此間經過,村民們嘖嘖稱奇。 眾人都覺得這馮家出了個福星,真是那天機星轉世。 雖說他們也不懂什麼是天機星,但並不妨礙大夥聽這個玄之又玄的故事。 馮淵沒有刻意隱藏此事,反而他還要借這些人之口造勢,為以後許多事情鋪路。 直到午時,都到飯點了,看熱鬧的村民還不走。 馮淵隻好推脫才醒來,身體需要休養,他們才不情願地離開。 待小院所有人都走後,老仆鎖上院門,快速走入堂內。 他對著馮淵伏身一拜,抬頭說道:“你不是我家老爺,你究竟是誰?” 馮淵心中“咯噔”一跳,趕緊將對方扶了起來,“王伯,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老仆起身看著他,壓低聲音說道:“那燈盞是我十多年前,馮老爺還在的時候,我趕集花五十文買的。 “以為是件古董,結果拿去當,當鋪說是仿的,隻能當二十文,所以我印象深刻,根本不是你說那樣。” 馮淵點頭,心中大概有數。 他沒有從對方心裡聽到其它聲音。 想來王伯說出來,並不是為了要挾他。 他直接了當的說道:“當然,那燈盞是我騙他們的。” 老仆沒想到對方直接給他透了底,嚇了一跳,趕緊轉頭,打量著小院外,食指立在嘴邊,“噓”了一聲。 “老爺小心隔墻有耳。” 停頓片刻,他又問道:“但你還是我家老爺嗎?” 馮淵感慨,古代人雖然迂腐,可也不笨啊。 他印象中,劇裡馮淵死了一年後。 這老仆都還到處奔波,替主子伸冤告狀。 估計是真把馮淵當做自己孫子一般看待。 可穿越這個秘密,他不會傻到和別人分享,再親近的人都不行。 馮淵開口說道:“我當然還是我啊,王伯,我爹叫馮仲遠字子知,娘叫祝秀娟。” 老仆點點頭,就這樣信了,釋然一笑,“是就好,是就好。” 馮淵怕他以後被人套話,盡量用對方能理解的邏輯耐心解釋道:“那瘋道士飯都吃不起,哪來錢買燈盞? “其實那瘋道士,隻是用腳底泥巴,給我畫了一碗符水,騙我喝下肚,害我拉了兩天肚子,事情倒是真的。 “但那瘋道士穿的太寒磣了,說的話我一直沒當回事,也就沒給你們提起過,現在稀裡糊塗復活,我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了。 “今天王伯你也看到了,府衙來的那些官爺,氣勢洶洶,那薛家敢如此跋扈,定然是送了府衙好處。 “可我家又沒拿得出手的寶物,我就信口編了個寶物送上去,萬一那昏庸的吳府尹真看上了,到時候也有人給我們撐腰不是?” 老仆聽後,笑開了花,急忙點頭,壓低聲音附和道:“對對對,朝中有人好當官,我家老爺果然聰明,一個二十文的銅燈就耍的他們團團轉。” 馮淵故作嚴厲:“胡說,那明明是瘋道人給我的。” “啊對對對。” “以後你也要這樣說。” “啊是是是。” “隻是老爺,那燈盞是假的,萬一那府尹大人拿來試,怎麼辦?” “好不容易當上府尹的大人又不癡傻,他們惜命的很,我讓那楊護衛帶話指明了仙人轉贈給他。 “他還真讓別人把他打死,看能活過來不成?別怕,況且,我又沒說贈給他的燈盞還能保命。” 老仆豎起拇指,“我家老爺果然聰慧過人。” 馮淵突然問道:“王伯,我記得昨天家裡都還有幾個夥計呢,今天怎麼院裡這麼冷清?” 老仆嘆了口氣,“他們昨晚見老爺暈過去快不行了,收拾細軟,搶了賣身契書,一並走了。 “如今還剩個細小丫鬟鴛鴦,今早我讓她去句容縣,請我有交情的那個李漆匠了。” 馮淵也不計較,樹倒猴孫散,很正常。 能留下來王伯與鴛鴦兩人料理他的後事,倒讓他非常欣慰。 主仆二人燒水,清洗打掃完屋子後,簡單吃過午飯。 馮淵感覺周身舒暢,身體上的傷痕竟然開始淡化。 他理了一下如今家產,田地若乾,金銀些許,滿屋子的書。 這些書,都是那讀了一輩子,卻沒考上進士,在舉人等候排官,結果排到死,都沒做成官的爹收藏的。 他爹因為有學問,當上了村裡的鄉紳。 托他的福澤,馮淵不用交稅服徭役。 下午。 小院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王伯趕緊跑到院子喊了一聲,“誰?” “我,鴛鴦,漆匠來了,王伯大白天的鎖什麼門啊?” 開門,摔得渾身是泥的鴛鴦,帶著李漆匠匆忙而來。 馮淵三天前就知自己不行了,便想用他收藏的那根上品杉木來做棺材。 這兩日木匠將棺材刨起後,昨日見夥計跑了,看主事的又是個外姓老仆,怕主家死了,拿不到尾錢,漆都沒上,今早不辭而別。 鴛鴦看著那正在院子裡畫畫的老爺,嚇得腳下一滑,摔得一身泥水。 她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地呼喊一聲,“我看見老爺了?” 馮淵看著他們二人,露出笑意,迎了上去,“這位就是李漆匠?” 鴛鴦身後那魁梧男人點頭。 “我已等候多時,請進。” 馮淵將那漆匠迎到院子桌前,開口道:“王伯對您的手藝誇贊有加,聽說您以前給軍隊做過工?” 李漆匠沒有隱瞞,“做的活雜的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修塔樓,做拉車驢具,打鐵都會一點,現在主要做漆匠。” “可做過弓箭弩兵一類?” 李漆匠盯著他看了眼,沒有說話。 ‘這王老頭嘴上沒個把門,怎麼什麼都往外麵說。’ 馮淵笑笑,“李匠人不用緊張,最近不太安生,我隻是畫了個圖,希望你能幫我做些工具,要完成的不錯,自是少不了你的工錢。” “馮公子還會設計器具?” 李漆匠好奇,朝那桌上鋪的黃紙一看,沒看出個名堂。 “能做嗎?” “照著圖紙做形狀就好,這有何難?” 馮淵笑著點頭,警校讀研時,他老板便喜歡研究冷門花哨的兵器,連帶著一眾學生都喜歡上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這圖就是一張拆開的袖口箭,並且馮淵故意畫了很多混淆的東西進去。 有幾個他自己能做並且很關鍵的東西沒畫在圖裡。 相信沒看過實物的人,根本意識不到這做的是個什麼。 李漆匠指著廳裡擺放的棺材,“棺材還要上漆嗎?” 馮淵搖搖頭。 “那我就不在這過夜了,我把圖帶回去,做好了再拿來如何?” “可以” 黃昏時分,雨停了,“砰砰砰”的敲門聲響起。 鴛鴦開門,看著來人微微蹙眉,轉頭對著屋內喊道:“老爺,找您的。” 馮淵走過去,見一麵龐清秀的高大男子,畫著精致唇彩。 正站在院外,哭的梨花帶雨,聲音尖細:“好哥哥,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