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草民不知。” 馮淵看著堂上的縣令。 ‘這兇手水火不進,看來得用刑,才能讓他開口。’ “來人,夾棍伺候。” 說著縣令就要去掏紅色令簽。 大景朝府衙令簽有兩種,紅色為刑簽,綠色為捕簽。 令簽落地‘擲地有聲’,意味著決定已經落下覆水難收。 同樣令簽落地,才賦予衙役們行刑的權利,明確職責。 所以不論大人怎麼說,衙役們隻等令簽落地才執行,這是衙門規矩。 馮淵大喝,“慢。” 隨後快速說道:“何大人,昨日應天府楊大人,已說薛管家的死因是感染風寒暴斃而亡,與我無關。” 何縣令抬起的手,順勢放在公案桌上。 ‘這幾個小阿物都故意瞞著我是吧,這麼重要的信息居然不早點給我說,薛家錢都收了。 算了,那楊大人不過是吳府尹的親隨護衛,不受朝廷俸祿,沒品沒級,說穿了也不過是府尹的一條狗,屁也不是。 隻可惜要早知道這事還有這些彎彎繞繞,就多收薛家一百兩銀子了。’ 何縣令開口道:“昨日情況復雜,楊護衛沒有多加細看,弄錯也在所難免。但本官向來公允,天網恢恢,自是講求證據,這屍體已經開口,肝膽俱裂,仵作驗明,確為驚嚇而亡,容不得你狡辯。” 順勢便拿起驚堂木一拍,“來人,將這奸厲之人伏法,先打二十大板以誡天威,再做定奪。” 說著,便要去掏令簽。 馮淵雙手高舉,豎起大拇指,“何大人說得好,萬事講求證據,我溧陽縣有何大人這樣的好官,真是我縣百姓之福啊。” 公堂外的百姓聽聞,附和道。 “這兇手不會傻了吧,何大人要打他,他還說好?” “不然怎麼叫青天大老爺呢?在堂上讓兇手心服口服豎拇指稱贊,何大人當立生祠啊。” “嗯,我願掏錢。” “我也願意,何大人真是好官啊。” 堂下之人出格的舉動,帶動了堂外百姓的附和,聽到百姓自發要給他建生祠,讓何明光愣了一下,心中竊喜。 ‘公正不阿,我的形象果然高大。’ 何縣令強忍住嘴角的笑意,板著臉將手摸向令簽。 馮淵急忙說道:“何大人,這薛家主管不是被嚇死的,死者另有死因,我能拿出證據,望何大人明鑒。” 何縣令喝道:“紅口白牙的小兒,莫要狡辯。” 思索片刻後。 他又說道:“好,你有冤屈,本官向來公正,就讓你心服口服。你若是胡編亂造,定治你個多次擾亂公堂,殺人,做假證等罪,數罪並罰,當庭杖責一百,秋後問斬。” 堂外聽到的百姓倒吸了一口氣,當庭仗責一百,幾乎人就死了。 鴛鴦更是牙關緊咬,指尖拽的發白。 馮淵站起身,走到薛管家屍體前。 他先前便看到了屍體,隻是在他的認知裡,第一眼過去,這具蠟黃的屍體非常奇怪。 就在剛才,他突然想起來一個情況,轉頭細細打量。 警校研究生所學刑偵課程裡麵,對於屍體屍斑形成的基本認知是有專門培訓,也會拿來具體的大體老師和很多刺激圖片做講解,現代體係比古代更為科學完善一些。 馮淵低頭又看了一番,俯身在屍體各處仔細聞了聞,心中確認了猜測。 他抬頭對著眾人說道:“何大人,那日在堂內一共四人,楊大人、仵作、薛管家、還有我那年近古稀的老仆,在堂外的人就更多了。 “為何這麼多人都沒事,可偏偏正值壯年的薛管家被嚇死了,各位不覺得此事有蹊蹺嗎?” 何縣令眉頭微皺,沒有接話。 堂中眾衙役聽聞在心裡犯嘀咕。 ‘是啊,按道理說薛管家有這麼多人陪同在場,大白天的,又不是夜晚一人走夜路。 而且這薛管家打理那麼多鋪子,也算是見過大場麵的人物,不至於膽小成這般。’ 薛家小廝打斷道:“大人,但管家確實是馮淵起身後,立刻就倒在地上死了,他脫不了乾係。” 馮淵說道:“你先不要插嘴,等我解釋完你再說不遲,公道何大人自會定奪,定不會冤屈了你。” 小廝剛想說,我有什麼冤屈,這不是在審你嗎? 何縣令擺擺手,製止小廝反駁,示意馮淵繼續說。 馮淵轉頭看著仵作拱手道:“昨日我聽你說的中毒癥狀有哪些表現?” 仵作沒有隱瞞,“唇、手、足、指甲青黯,眼耳鼻喉有點狀出血,你該不會說他是中毒吧?但我看過,死者並未有這些表現。” “那敢問一句,這六月屍體身上的屍斑應該表現為如何呢?” “春冬季六至八個時辰,便會全身青紫,夏季則更快。” 馮淵點頭,對仵作的基本專業素養表示認可。 “可這具屍體的屍斑,”馮淵抬手,示意仵作細看。 “這。” 四十多歲的薛管家皮膚偏蠟黃,粗看之下沒有屍斑。 死亡原因清晰,先入為主的仵作,一直忽視了死者的屍斑顏色,畢竟溺水死的人,死後也沒有屍斑。 但此時他再埋頭細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見薛管家蠟黃皮膚上,有一層淡紅色屍斑,混著皮膚,不仔細看很容易忽略。 這個現象已經超出了仵作理解範圍。 他像是看到一件寶物一般,急忙問道:“這作何解釋?” 馮淵沒有打算給這些古人科普血氧概念,這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知識,言多必失。 他隻需要這些人認可自己觀察到的現象便好。 馮淵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按照自己的節奏說道:“按常理,突然暴斃的屍體,半個時辰之內全身便會呈現青紫色屍斑。” 仵作想了想,點頭道:“確實如此。” 馮淵算算時間,“更何況,現在距離昨天他的死亡時間,已經過去八個時辰了吧?” 仵作點頭。 堂上的何縣令驚堂木一拍,“你們在這繞來繞去說些什麼,到底是什麼怎麼死的,你快點把結論和證據呈上來。” 馮淵已經做好了前期鋪墊,對著何縣令拱手,“回大人,這是中了一種毒後的特殊屍體表現,並且這個毒,隻需要很小的劑量便足以致人死亡。” 仵作不解,反駁道:“就算真有這種毒,當時我們都在房間,兇手根本沒有下毒時間,也沒有下毒動機啊。” 馮淵點頭,“這毒不是一次性下的,而是長期持續性的慢性中毒。” 跪在地上的小廝說道:“胡說,你這分明是你為自己開脫編的理由,我管家是突然倒在地上死的,如何說是慢性中毒,證據呢?” 馮淵指著屍體,“死者身上的味道,便是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