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月底是學堂休沐日。 先生學生都休假不來上課。 鴛鴦跑出房門後,原本以為今天能悠閑度日的馮淵,被小院一陣敲門聲打斷思路。 鴛鴦也重新跑進屋,見老爺把貴重東西分門別類地藏好後,再去院門。 這次她學聰明了,還未開門便問來人身份。 得知是楊護衛等人後,她將人放入院內。 馮淵穿戴整齊,出屋迎接。 卻見楊護衛給他瘋狂使眼色,一看才知,他身後,跟了幾個人。 被簇擁在中間的人穿戴著忠靜冠,腳下穿著白襪配著青綠色鞋子。 隻是衣服隨意用了件藍袍,腰間挽著一根鏤花金腰帶,言談舉止間灑脫不羈,頗有一絲道韻。 馮淵一下就覺得此人不凡,之前聽說那應天城吳府尹喜好修仙,他瞬間就猜出這人莫不是那吳大人。 他向前迎了兩步,抬手躬身行了一禮,有了鄉紳身份,除非遇到皇親貴胄,一律不用下跪。 對方回禮。 馮淵欲將人引到堂屋書房。 來者擺擺手,說道:“我不過閑庭信步間來偶爾轉轉,不必如此板正,我看這小院的木桌就挺好。” 既然對方如此說,馮淵自不會強求,將人引到小院木桌上,讓鴛鴦上羅芥茶。 此茶是普通人從官方渠道能買到的最好茶葉,產自離此處不遠的常州府宜興縣,很貴。 馮淵前兩日才買,也隻敢買一兩,就為了以後招待身份端正的貴客。 雖說有龍井,但龍井畢竟屬於貢茶,民間不出貨,路子來的野,也不能當著府尹大人麵知法犯法吧。 鴛鴦明白,不多時兩盞專用的茶碗呈到臺前。 期間,兩人落座後,楊護衛各自介紹了雙方的身份。 介紹完便告辭退下,去廚房找王伯了,他畢竟還在休假期。 四五個護衛散開站在小院周圍警戒,一臉蕭瑟。 吳業端茶輕輕抿了一口,看著馮淵說道:“果然是耳聞不如見麵,看馮公子相貌堂堂,果真長的一表人才,這段時間,楊護衛沒少在我耳邊誇你。” 馮淵拱手,“楊大人謬贊了。” 吳業擺擺手,“我看了漓陽縣幾個有關你的判牘,你能將兇犯繩之以法,還死者一個公道,這點甚得我心。” 馮淵開口,“不過看了幾篇閑野雜談,識得些奇淫計巧,倒是吳大人治下這應天地界,如今百姓安居樂業,全是大人治理有方啊。” 第一次見麵,兩人互吹彩虹屁。 是的,馮淵當然明白,在不知道對方來的目的,又不想失言的情況下。 別管其它,隻管站在自己的身份背景下所見所感,一頓誇就對了。 此言果然深得吳業的心。 以馮淵觀察細致的人如何不明白,這吳業修的什麼仙家道術,其實也沒修到本家。 頭上腳底都是按照大景朝官員私下出行的燕服穿著。 可身上穿了件藍袍仿道袍製式,最關鍵還是加了根三品大員才有資格戴的鏤花金腰帶,一般這腰帶拴在常服和朝服上。 這叫什麼。 馮淵管這叫刻意的低調,廣東房東腳下人字拖,手上一串鑰匙故意在街上晃蕩的既視感,不知道的以為他開鎖的,知道的才知道他在收著力炫耀資產,電子密碼鎖對於這些房東的資產來說才幾個錢? 也有點釣魚佬那種:埃,你怎麼知道我釣了一條七斤翹嘴? 然後背著魚找不到回家路的既視感。 兩人互相打探著對方,一輪談話下來,發現彼此都不簡單。 吳業放下茶碗,既然大家都是聰明人,他直接說出了此行的來意。 “這幾日我派人打探了釕山地界,發現這地方易守難攻,按強攻思路,恐怕損失太過沉重,我聽那何縣令贊你敏銳機智,你可有計策?” 馮淵聽聞眼神一凝。 怪不得這幾日縣城兵丁調動頻繁,原來他們都一早就有商議了。 合計你們幾個私下商量,發現打不下來,又怕大魚跑了,才想到我是吧,說好的一同領賞呢? 馮淵也不惱,畢竟大家不是一條線上的人,分功勞的人越多,賞賜就都會被瓜分。 人之常情而已,也隻有在團隊中體現出自己的價值,別人才會心甘情願地分你一杯羹。 不過他搖搖頭,拱手致歉,“吳大人,恐怕讓您失望了,我對領兵打戰一事,沒有一點研究,也不懂什麼三十六計和孫臏兵法。” 吳業也是人精,何嘗聽不出他話裡的埋怨之意。 ‘我問你會兵法了嗎,你小子不懂你說出來乾啥?顯得你會是吧?’ 他麵不改色,端起茶碗後又突然笑道:“馮公子多慮了,這事背後關聯甚大,並非我等想搶功或不信任你,就憑你呈上前朝反賊令牌一事和舉賢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都能保舉你做個縣丞了。” 吳業喝了口茶,輕輕把喝到嘴裡的茶葉吐回碗裡。 馮淵內心一笑,能當上府尹的人果然都不簡單,都能明白大家說話意思。 轉過背,輕飄飄一句話就把責任撇乾凈,然後給你一顆棗吃,下一步估計就是大棒了吧? 他要接招嗎? 當然要,大腿好不容易主動伸過來了,不要不識抬舉。 隻是風浪越大魚越貴,縣丞這個位置,也太小了,起碼做個縣令吧,這些規矩他都研究的透透的。 馮淵拱手,開口問道:“感謝大人告知,可如果把這土匪窩打下來,抓住了大魚呢?” 吳業眼底精光一閃,手裡的茶碗,輕輕地放到木桌上。 看著他笑笑,“多的不敢保證,但至少屬於你那份功勞,一定論功行賞。” 馮淵果斷起身,行了一禮,“聽憑大人差遣。” 翌日,七月初一。 溧陽縣衙,後院,議事廳。 議事桌上,擺著溧陽縣碩大的地圖,這東西可屬於軍事機密,隻能在此處查看。 吳業頭戴展腳襆頭形製烏紗帽,身穿緋袍常服,胸前補子上繡著孔雀圖案,身環鏤花金腰帶,其上掛著金製魚符。 正居首位。 左手位,何明光穿著青色常服,像一個鵪鶉一樣耷著腦袋,坐在那裡。 跨進門檻的馮淵,見到房間就這兩個主官,明顯愣住了。 大哥,我們這打戰吶,你兩個文官坐在那裡乾啥。 整個議事廳一個穿鎧甲的將軍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