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淵直接拱手問道:“吳大人,如此重要的行動部署,為何不見各位將軍?” 何明光抬起頭來,又埋頭下去。 吳業轉頭看著他,既然要他辦事,自然沒有隱瞞。 緩緩開口說道:“此事關係甚大,如果走都指揮使司調兵,還要上報朝廷,流程往往需要一兩個月,主動去打這一小撮土匪,朝廷還不一定批復。” 後麵他就沒有開口了。 馮淵聽他如此說一下就搞懂了。 大景朝文武完全是兩個體係。 盡管吳業貴為陪都應天府尹,比普通知府高半級,從三品大官。 可這吳大人也隻有轄區內的行政管轄權,沒有隨心所欲調兵的權利。 調兵要走都指揮使上報朝廷。 這個職位可是正二品的武官,兩人之間互不乾預,也往往不對付。 除了有人造反或者城池被攻打,邊上報邊調兵外。 其餘的主動出擊,都需要皇帝同意後,下了虎符才能用兵,他吳大人就算緊急情況,也隻有監軍的權利。 不過對方說是這樣說,馮淵也隻能猜到這吳大人,怕有人搶他功勞這層。 多餘的信息,他也不明白這些大人是如何考量的。 他拱手問道:“吳大人,可探明了釕山土匪大概多少兵馬?” 師爺上前一步回答,“打探到估計在五百到一千人左右,或許有隱藏的也說不定,最近山上動作謹慎,目前還沒抓到山上下來的人。” 馮淵思索,一千多人,又是占據有利地形,易守難攻,估計攻堅兵馬要超十倍勝算才大。 他拱手又問道:“既然如此,吳大人,我們有多少兵馬?” 何明光看著他,埋頭之間伸手比了個五。 馮淵說道:“五萬?” 他想了想,點點頭,“五萬兵馬直接平推上去,稍微注意分寸,傷亡可以控製在一千以內,山下四周把出口堵了,料想他跑不了。” 何明光神色變了變,不知道他真傻還是裝傻,伸著的五個手指頭左右搖了搖。 “五千?”馮淵疑惑發問,“五千兵馬,勝算有點低,若平原還好,山路崎嶇,那匪兵如果蟄伏不出,強攻或許要折損一半以上,才有機會。” 何明光聽聞,終於忍不住了,將手一揮,頭一偏,開口說道:“五百。” 馮淵愣住了,以往聽什麼白起坑殺趙國士兵就高達四十五萬。 赤壁之戰曹操一來就拉扯的二十萬大軍。 聽多了兵貨膨脹,以為打仗沒個十萬大軍,都不好意思拉出去見人。 馮淵拱手,“吳大人,獅子搏兔皆用全力,雖然是匪兵,自然比不得我大景朝雄兵烈馬,但也不能蔑視對手啊,五百兵馬與送死有何區別?” 這不是離譜,是太離譜了,純粹送死的活兒馮淵可不想接,諸葛亮夠足智多謀吧,以三十萬精兵打郝昭三千人守的陳倉,兩個月愣是沒打下來,最後彈盡糧絕被迫撤兵。 雖說人數有演義誇張的成分在內,但馮淵翻史料上,諸葛亮也是一萬大軍打郝昭一千守城將士,十倍之差也沒攻下不來。 讓五百人去攻一千人守的關隘,不是找死又是什麼? 此時吳業抬頭,緩緩開口,“現在困難確實存在,但這五百衛兵個個都是精銳,加上溧陽縣城能調配的民壯一起,也有一千餘人了。” 馮淵拱手,“吳大人,這事恐怕得三思而行。” 吳業擺手,“遲則生變,馮淵聽說你機敏多智,就沒有什麼以弱勝強的法子嗎?” “回大人,釕山關隘視野開闊,入山道路狹窄,如果讓敵人發現了我們的進攻意圖,加民壯一起區區一千人,幾乎沒有辦法。” 馮淵躬身,雙手向前一推,“況且,在下實在不知為何不直接用大軍壓上去。” 見到吳大人執意要用如此少的人攻打土匪寨。 他發現了此事估計不單單是搶功勞這麼簡單了。 在大的腿也要有命抱才是,更何況這樣藏著掖著,大家都不信任。 既然對方不說,馮淵也沒必要做,拱手抱拳,“大人,既然如此。” 吳大人抬手打斷。 他當然知道馮淵要說什麼,看來不把話說透,對方是怎麼都不肯接招了。 吳業揮揮手,除了何明光與馮淵外,室內其他無關人等,都一並出去。 待議事廳的門關上後,吳業開口說道:“現在這裡也沒外人,但我說的東西你們要保密,透露出去,後果自負。” 兩人點頭。 何明光眼神閃躲,似乎早就知曉,他其實不太想知道這些事情,有時候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吳業開口,“之所以沒有讓都指揮司調軍,無非就是不想讓他們知曉釕山的大魚是什麼。” 馮淵點頭,這點他早就猜到,沒說話,靜靜聽他繼續說。 “何縣令昨日我與他談過,攻打釕山此事是為誰鋪路。” 何明光額頭上的汗水直接就下來了,他急忙用袖口擦了擦汗,腦袋輕點。 為誰鋪路?馮淵聽聞眼神一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此事為何越來越復雜了。 吳業也沒賣關子,“馮淵,既然能把你喊到這裡來,表示我們對你都非常放心,也不怕告訴你,這次釕山上如果真的是前朝三太子,那麼立首功的應當是九皇子,你可知曉?” 九皇子?怎麼牽扯到皇子了。 想了片刻,稍微明白此事背後邏輯的馮淵,腦袋刷的一片空白。 他知道大景朝現在還未立太子,並且老朱家雖然短命,但生育能力極強,皇子眾多。 而這吳大人一聽就是九皇子一脈的人。 馮淵猜到了一種可能。 他心跳加速,並不是因為抱上了大腿而竊喜,而是他的腦袋現在已經別到了褲腰帶上。 他開口確定最後一件事情,“吳大人,那這五百衛兵的身份?” 吳業也未隱瞞,淡淡開口,“死士。” 馮淵心哇涼,果然如此。 非兩國交戰的和平時期,皇子不能領兵,剿匪也不行,想要積贊功績何其困難。 但不管用什麼方式獻上前朝皇室逆賊的人頭,這等功績對於皇子都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而他馮淵,在昨天一個平常的下午,匆忙間就上了賊船。 既成了尖刀,也成了棄卒。 如果獻計讓這五百死士,打下來土匪寨抓到前朝三太子還好。 如果失敗,被後續政敵知曉,參個知情不報,延誤軍機之罪。 為了不影響身後大人物的聲譽。 他馮淵這個知情者,或許就那樣悄無聲息的死了。 這吳大人好算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