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內外,所有聽聞的人,不管有無功名都跪成一排排。 帶路的何明光幾步跑進小院。 突然見到吳大人也跪在地上。 他愣了片刻,跪到對方身後一個身位處。 這位宮裡來的傳旨太監也是給累得夠嗆。 給吳府尹傳個旨,一路從應天追到了溧陽縣。 又得知其不在衙門,一路追到這梅林村來。 傳旨太監展開黑牛角軸做的黃綢聖旨,看著下方一眾人已經跪好,開口宣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應天府府尹吳業,年四十七歲,保寧府閬中人,國家褒仁義之臣,而榮積善之祖者,賜五福玄玉墜一對,賞白銀一千兩,絹三百匹,朕望其恪守官員之戒訓,守誡一年,重本業,而勤勉也,欽此。” 原本吳業聽到一半,都快抑製不住笑容的他,此時嘴角一僵。 我的官呢?你給我玉佩乾啥,我自己不能買嗎?給錢是幾個意思啊? 你都說了我祖上行善積德。 我的官呢,守誡一年又是幾個意思,讓我思過一年嗎? 他愣住了,一時間都忘了接旨。 傳旨太監咳嗽兩聲,提醒他接旨。 吳業回過神來,失落的開口接旨,“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剛上前接過聖旨。 傳旨太監又拿出一封貼金軸黃橙聖旨,高頌道:“溧陽縣縣令何明光接旨。” 剛剛站起來的吳業,也被迫重新跪了回去。 “奉天承運,皇帝誥曰:應天府溧陽縣縣令何明光,年三十九歲,嘉定州夾江人,於丁卯年七月初三,自溧陽縣釕山剿滅前朝叛黨有功,奉公守正,人臣以盡職為忠,立身揚名,人子以顯親為孝,沉冤昭雪,平近愛民,故朝廷舉報功之典,而家庭沾錫類之仁,授何明光揚州知府,即日上任,其亡妻張氏持夫有功,朕感昭昭,追賜張氏為淑人,鳴呼淑行,可書永示,欽此。” 幸福來的太突然,何明光都愣住了。 揚州知府可是四品大員,他一個區區七品縣令,瞬間跳了幾個品級到四品,讓他倍感震驚。 一般妻子的品級,都是跟著丈夫品級走的。 可沒想到皇帝居然專門追賜了他死去的妻子,三品誥命,可見皇恩浩蕩。 何明光說不激動是假的,他雙手顫抖地打擺子,感激涕零,叩首道:“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都有些站不起來,還是一旁的師爺把他攙扶起來,去接的聖旨。 傳旨太監笑笑,“何知府,恭喜恭喜啊。” 何明光拱手,“謝公公專門跑一趟。” 一旁的師爺聽聞,急忙給公公衣兜塞了喜錢過去。 這屬於心照不宣的潛規則。 傳旨太監感受著衣兜重量,心情愉悅,“何知府要收拾行程即日啟程了。” “這麼著急的嗎?” 傳旨太監點點頭,“聖旨上這麼寫的。” “好,我回去安排一下就走。” 吳業臉色陰沉地站起來。 他覺得其中定然有差錯,雖然他的奏折裡也提了何明光,但一眾名單上都排在稍微後麵去了,不至於差別這麼大啊。 他走上前去打聽,“公公,這九皇子殿下?” 傳旨太監在宮裡自然聽說了這事,“殿下封吳王封地杭州,當天就臨旨出發了,估摸著這會兒應該到了。” 吳業聽聞想問為何沒封太子,他差點意識到自己失言。 不過殿下升了吳王,為何沒給我說此事? 知曉這場合不是胡思亂想之地,他摒除雜念,道謝後,退走。 何明光還想挽留公公吃個便飯。 對方擺手說道:“雜家過來已經耽誤許多行程,還要回宮裡復命吶,以後有機會大人到京都再敘便是。” 當然何明光知道這些都是謙詞,他真要敢追到宮裡專門請太監吃頓飯,估計閑言碎語就出來了。 他拱手謝過。 送了太監出院門上馬,對方身旁全程護衛的三個帶刀侍衛,也一同騎馬走了。 何明光回到院子,看到臉色陰沉的吳大人。 急忙收斂笑容站到對方麵前聽後差遣。 雖說他升到了揚州知府官拜正四品,不過與這陪都應天府尹從三品之間,還差半級。 而且揚州府還屬於陪都應天府的管轄範圍,這半級或許就是一輩子的鴻溝,他當然不敢造次。 場中剛才漫月鄉才子一事,因為宣讀聖旨而打斷。 馮淵見那個才子,被宣讀聖旨的神聖氣氛給震懾住,嚇呆了。 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便沒去理會這廝。 收好玉佩,把書強行塞給了蘇小小,聲音不大,但擲地有聲,“我給你的,誰也搶不走。” 蘇小小心中一暖。 吳業心情不好,但也沒忘今天來消除業障的目的。 他對著場中的馮淵說道:“你那個案子下來了,今天我是特意帶著薛族長過來賠禮道歉的。” 薛明春急忙跑過去,掏出八張一千兩銀票,彎腰遞了過去。 他期待對方不收,就又可以名正言順地抄回口袋。 哪知馮淵一下就伸手捏住了銀票一角,還在用力拽。 伸手不打送錢人。 馮淵麵色和善地扯著銀票,淡淡說道:“送個錢還勞煩薛族長親自跑一趟,真是失敬失敬,我就隻好恭敬不容從命,笑納了。” 薛明春聽聞對方要,也隻好眼巴巴地放手。 吳業見他收了,頓時就感覺渾身一輕,舒服多了,看來業障消了。 銀票紙張特殊,民間根本沒有。 加上繁雜的分層上色印刷工藝,其融合了先後順序不同且劑量不同的紅黃藍三色疊加,顏色無法形容。 調配絕密,且花鳥圖騰、印章精細,編號防偽標識非常明顯。 大景從開國元年起,銀票製式的顏色工藝每隔幾年換一次。 導致民間造假成本很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且製作假幣會誅九族,舉報會直接把偽造者的財產分給舉報人,代價太高也沒人敢輕易偽造。 所以,銀票不同麵額的製式遠遠看上去都差不多。 唯一區別銀票麵額的,就是上麵用繁體書寫的金額。 一眾才子看著銀票還是羨慕,畢竟薛家之前掏出來的都是一百兩一張。 那馮淵少說就得到了幾百兩,也不知是什麼案子賠這麼多錢。 可是隻有在馮淵身前的蘇小小才撇到,銀票上麵寫的單位是仟。 榮辱不驚的她都有些詫異。 能讓薛家賠這麼多錢,這馮公子到底什麼人? 薛族長作為金陵一霸,把錢給個功名都沒有的普通人非常不爽。 原本以為吳業說這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如何如何。 可看上去,兩人的關係其實不過如此。 想來那吳業隻是為了訛錢才這樣說的。 真可惡,吳業有薛家把柄在手,他自然不敢得罪。 可區區馮淵。 薛明春睥睨著他,挺直了腰板,開口說道:“馮淵,錢我們也賠了,薛家的歉意也盡到了,但聽傳聞,那薛蟠會得不治之癥一事,你今天可要給個說法?” ....... 另一邊。 早些時候。 身穿蟒袍的大太監林淵,正緩步走進溧陽縣漫月鄉蘇家主屋。 他身後簇擁著十多位黑衣帶刀侍衛。 躺在病床上的蘇老爺子,此時正奄奄一息。 看著他的到來,嘴角笑了笑。 林淵站定:“傳陛下口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