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聽聞門牙子說蘇家已經將她賣給了吳大人。 連出生戶牒字據都給了。 以後就跟著大人在園裡彈曲。 園裡彈曲,她何嘗不知此話的意思,自嘲一笑。 雖然她不知道蘇老爺子為何改主意了。 不過以她的出生,沒有任何抗爭的權利。 母憑子貴,子憑母貴,同樣賤籍也一樣,一日伶人,一輩子伶人。 生的孩子也是伶人。 根本沒人關心她琴技有多高超。 隻會看她是否貌美,體態是否豐潤,能否生養。 對於此,她早已經認命。 蘇小小緩緩走到院子門口。 她抬轉頭,最後看了一眼馮淵,跨出院子。 匆忙追過去的丫鬟,一步三回頭地緊隨其後。 門牙子轉身給吳業遠遠行了一禮。 一眾才子見狀也給吳業行禮,有序往院門退場。 鴛鴦急忙跑到老爺身前耳語了幾句。 馮淵突然麵色一變,大喝道:“站住。” 他叫住了剛要跨出院門的門牙子。 原來那蘇小小的丫鬟,認識曾經在蘇府待過的鴛鴦。 剛才候在小姐麵前的她,也聽到了門牙子的話。 蘇家不知為何把小姐賣給吳大人了。 可是送給這種大官,為了夫家名聲,小姐未來連個妾的身份都討不到。 一輩子要麼被圈養,供其玩耍,要麼供其朋友一同玩耍。 丫鬟知道馮公子是小姐目前最好的歸屬。 鬥膽求鴛鴦幫忙給她老爺說說情,看此事還有沒有轉機。 眾才子被馮公子這突然開口的爆喝驚的渾身一顫。 紛紛站在原地駐足觀看。 吳業偏頭看著他,以他所見,此子不是如此冒失之人。 站院門口的門牙子,疑惑轉身。 馮淵見他不像師爺打扮,卻又能在府尹麵前近身說話,料想應該是吳大人親信。 最後一次,此人又去找了蘇小小。 雖然不知道他們耳語些什麼,但馮淵的觀察力和推理能力。 從她表情上看,說的肯定不是好事。 隻是剛才鴛鴦的告誡,讓他終於確認了此事。 蘇小小被蘇家賣給了吳業。 對方是從三品大員,相比他而言身份高貴。 他當然不能把矛頭直接對準吳府尹。 隻能另外想辦法。 馮淵轉頭朝著吳府尹問道:“吳大人,這人是?” 吳業看過去,這人身份也沒啥好隱瞞的。 緩緩開口道:“這人是府衙的門牙子,在我身前做點雜活罷了。” 應天府門牙子? 葫蘆廟裡的那位小沙彌? 前兩個月他都在頭疼一個問題。 就是沒有功名官職的他,就算有錢了。 想要在薛蟠手上硬搶回香菱,又何其困難。 不過偶然翻看大景法條,看到一則條款的時候,他突然有了主意。 本來打算月初就去應天府衙一趟,尋此人。 不巧詩詞火了,來求訪的人突然暴增,耽誤了行程。 今天真是趕巧,碰到了他。 馮淵呼喚門牙子過來。 門牙子一臉疑惑的重新回到院子。 蘇小小埋著頭,也跟著一同回到院子。 此間事情與眾才子無關。 除了還想和馮淵說兩句客套話的才子,站在院子裡等他外。 其餘無事的才子,慢慢向著院門出去。 門牙子走到近前。 馮淵開口問道:“你以前小時候可做過沙彌?” 蓄了須的門牙子,滿臉疑惑。 他偏頭反問:“不知公子如何看出?” “猜的。” 門牙子:“???” 應天府當差的門牙子,以前又做過小沙彌。 二者身份一重疊,馮淵便已經確定,他就是後來給賈雨村護官符的那位門牙子。 曾經和窮儒賈雨村,一同生活在葫蘆廟。 這門牙子耐不住廟裡清苦,葫蘆廟失火後便不當和尚了。 去府衙做個雜活,討個生計,迎來送往了幾任府尹。 當初拐香菱的拐子,便是租住在他家多餘的屋舍中。 並且他小時候便認識住葫蘆廟隔壁被拐的香菱。 幾月前,拐子賣她當晚,趁著拐子不在家,門牙子與其還有過私下溝通。 她果真被拐子打怕,什麼都不記得了。 馮淵與他開口道:“薛蟠與我爭搶那女子,以前在你屋裡租住過,對吧?” 門牙子當他查過,也沒隱瞞,“有過一段時間。” “她的身份背景恐怕你也是知道的對吧?” 門牙子疑惑望著他。 馮淵看向吳業,“吳大人知道,我對查案很有天賦。” 吳業想了想,肯定地點頭。 門牙子在府衙也聽過馮淵的名字。 他隻當是那女子甄英蓮給他說的,不疑有它,點頭道:“確實知道一些。” 馮淵說道:“好,你與我寫一寫。” “這?” 吳業問道:“這東西,你要這些來乾嘛?” 馮淵當然不會給他說真實目的。 他轉頭看著薛明春說:“我先買來做妾的女子,按照大景先後交易規則及婚事律法,那聘禮下了,女方三年都不能反悔,哪有直接被人搶去的道理,此間肯定要找薛蟠搶回來。” 按大景律法規定。 下聘禮取了女方婚約同意後,女方不得悔婚,否則杖責五十,婚姻繼續。 如有婚約在身,又與他人二次訂婚者,其父母杖責五十,判二次婚約無效,若男方因此心生芥蒂,放棄婚約,女方需要加倍返還聘禮。 有兩種情況可以合法的解除婚約。 一種是男方主動悔婚,但聘禮不退。 二種是男方三年內未上門迎娶,聘禮不退,女方可另嫁。 這一點馮淵隱約間記得。 王熙鳳在拆散財主之女張金哥與守備之子婚約的時候。 張金哥去廟裡上香,被財力和權利更大的太守小舅子看上了。 財主貪權,想把女兒另外高嫁,有婚約的守備之子不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是太守如此大官,依然要托人找關係,找上王熙鳳。 花大代價,讓王熙鳳身後的賈家,給守備的直係上司去說。 讓其上司給守備施壓,逼迫男方主動解除了婚約的原因。 最後王熙鳳得了三千兩,但逼得張金哥與守備之子,雙雙殉情的人間慘劇。 薛明春是商人,知道有這先來後到的說法。 並且知道馮淵也知曉薛家叛亂的事情。 在這點上,不敢與他辯論,刺激他。 隻得欣欣然說道:“那薛蟠如今還在去京都的路上,我都聯係不上他,要是聯係上了,區區一個丫鬟罷了,我給你去要。” 馮淵自然不信這人的話。 他對著吳業說道:“那女子所謂父親,實則拐子的人,現在應該收押在府衙大牢吧?” 吳業眼皮跳跳,“這你都知道。” 馮淵不去解釋,淡淡說道:“猜的。” 停頓片刻後說出自己的訴求,“大人,我想要他一份口供。” 這些小事,吳業自然無所謂,把楊護衛叫過來給他說了這個情況。 楊護衛拱手領命。 門子拿起王伯遞過來的紙筆寫好證詞後。 馮淵把證詞收了起來。 隨即看著剛剛抬頭的門子,話鋒一轉,“那拐賣人口的罪行,大景律法中寫的清清楚楚,當斬。 “我見你脅迫著想帶她走,莫不是也想誘拐婦女?” 馮淵手指著蘇小小。 雙眼暗淡,抱著古琴低頭認命的蘇小小。 霎時間突然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