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府衙。 昨天剛到,今天新官上任才第一天的何明光,坐在桌案前。 他頭戴展腳襆頭形製烏紗帽,身穿緋袍常服。 胸口補子上繡著雲雁,腰環象牙鏤空銀帶,掛著銀質細紋魚符,穿的板正。 不過此時,正愁眉看著放在桌案上堆積如山的狀紙、卷宗。 以及還沒宣判的判牘。 都讓他頭疼不已。 這揚州的城市很大,花花綠綠迷人眼。 同樣這案子也如雪花一般多如牛毛。 他放下判牘嘆了口氣。 一同過來的姑蘇師爺站在旁邊,問道:“老爺,今天才升官,何故嘆氣?” 何明光指著桌上堆積的材料,“這第一天就有如此繁雜的事務和案子,如何不讓我焦慮。” 師爺拱手,“老爺何必焦慮,你忘了馮淵要來揚州做推官?” 何明光眼神一亮,趕了幾天路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師爺接著說道:“那推官不就是審核案子的嘛,馮淵的能力我們有目共睹,到時候交給他處理就好了。” 何明光聽聞,覺得師爺說得對。 索性就不看了,在衙門後院的大花園裡,參觀起來。 馮淵騎著馬,“噠噠噠”來到府衙。 交代了身份,衙役們齊齊躬身拱手。 小廝領著人,直奔後衙。 那新來的官老爺交代過。 有個叫馮淵的推官這兩天到任,務必第一時間給他請過去。 穿著白衣的馮淵,今天隻是來應職的,便沒穿官服。 他看到身著緋袍官服的何明光,正站在後院看著魚池發呆。 一時間還沒適應他升官了這個事情。 不過基本的禮節肯定要到位。 他上前拱手,開口頌道:“下官參見知府大人。” 何明光聽聞聲音,轉頭看到馮淵,略微回禮。 隨即把一旁小廝摒退。 何明光笑道:“無需多禮。” 他帶著馮淵一同遊覽這個超大的府衙後花園。 這一逛,馮淵就在心裡感慨。 揚州府果然有錢,此處比那漓陽衙門後院大了二十倍不止。 府衙居然還修的有亭臺樓閣,魚池引的活水,魚群眾多。 各種可以吃的魚都有,在這裡釣魚應該不會空軍。 何明光領著他坐到水池中間的亭子裡,四處通風。 想來沒有人能偷聽到此處的談話。 他說道:“托馮賢弟的福,我才升到了這個位置。” 對方現在好歹都是一個四品的知府。 馮淵聽聞急忙起身行禮道:“那是何大人官運亨通,馮某不過盡了些綿薄之力。” 何明光擺手,不免感慨道:“賢弟切莫這樣謙虛,我大景,還真是需要賢弟這種有勇有謀的義士做官啊。 “以後沒有外人,咱們就平輩論交,不看官位如何?” 馮淵並未認可,拱手反問,“何大人不也一樣忠義嗎?” “喔?”何明光看著他,麵色如常,“馮賢弟是拍我馬屁,還是說的真話?” 馮淵說道:“當然是真話,林公能如此清楚釕山上的事,恐怕還是何大人說的吧?” 何明光身體突然繃緊,隨後又放鬆開來。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住你,不過我一個區區縣令,可沒資格接觸到這麼大的人物。” 本想開口的他,被馮淵搶答道:“想必是蘇家老爺子?” 何明光神色震顫,此子智若妖,幸好與他不是對手。 他疑惑開口,“這你都知道?” “分析出來的。” “能與我說說看?” 馮淵站起身,看著魚池,“我走那日,聽送行的李明奎說蘇家老爺子死了,通知了漓陽四個鄉的鄉紳讀書人,三天後坐夜。 “同時蘇家對外宣傳蘇老爺子官復原職了,我大景死者身死雖然大一級,不過怎麼也不會死了就把罪名給消掉,那必定是戴罪立功。” 馮淵看著他,反問道:“我們漓陽那偏僻之地,有什麼事,能夠戴罪立功的?” 何明光點點頭,沒有接話。 馮淵突然聲音壓得極低,“且聽林公說,皇子押解著反賊上京都,他們都聾啞瞎掉了。” 就差沒把蒙蔽聖聽,幾個字說出來。 能讓皇帝特意派人下來查,估計他們黨羽的動作早就被上麵知曉了。 何明光臉色巨震,輕聲說道:“這樣做,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馮淵點點頭,“何大人投靠了九皇子,想來。”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想來以後也會被坑吧’,這句話,馮淵當著對方麵,也不好開嘲諷。 何明光搖搖頭,“並沒有,我一個區區地方縣令,還沒資格參與,何況我就想安安穩穩地領我的俸祿。” 馮淵麵露疑惑,有點不敢相信,片刻後便釋懷了。 兩人都避開不去談這些沉重的話題。 場中沉默。 何明光突然說道:“如今這揚州的案子堆積如山,以後還指望馮賢弟多多破案,功勞我肯定不搶你的。” 馮淵拱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恐怕要讓何大人失望了。” 他壓低聲音說道:“我要在這月中旬前,處理掉林如海大人遞交的棘手案子。” 何明光自然明白。 畢竟是林如海舉薦他的。 這或許也是上麵的用意,反正人又不會跑。 他點點頭,開口道:“不打緊,一樣一樣來,我先讓人查著,剛好漓陽那仵作宋連躍,我看他是個人才,也給調到這邊來了。” 他小聲嘀咕,“隻是這幾個命案恰巧都發生在教坊司,我與夫人們感情好,不太好去那地方出公差。” “噢?” 教坊司?馮淵頓時來了精神,想到也不是完全沒空。 他開口道:“何大人說說看。” ...... 翻閱卷宗,表麵看上去都是些尋常爭鬥殺人案。 馮淵沒在多關注。 隻是給後來接到傳話進來的仵作宋連躍,叮囑了幾個要點。 不過他大概翻了翻放在何大人桌案上的材料。 頭皮發麻,心裡嘖嘖。 頓覺這大城市人一多,案子數量就激增到如此。 不過他今天應了職,明天才真正上任。 難得這最後一個清閑的日子。 時間還沒到下午,今天又不是休沐日。 想來林如海應該不在府上。 馮淵遣了衙門小廝在前方帶路。 他則騎著小母馬,往林如海辦公的地方,兩淮巡鹽察院署趕去。 聖旨耽誤不得,便要第一時間交給他。 順便去拜個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