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魍咒(1 / 1)

幾聲寥寥的雞鳴從遠處傳來,朦朧晨曦透過窗洞照亮屋內,阿桑揉揉沾著眼屎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打開房門。   她背後負著個鼓鼓的皮囊,準備吃了早食,立即出發。   擔心水方侯獅子口大開,再次派人敲詐。商隊不敢久留,匆匆補充好物資,今日早早啟程離開。   出門前,阿桑還不忘貪戀地回望一眼那鋪滿蓬鬆稻草的木榻。   比起蜷在帳篷裡,土墻房屋確實睡得舒服踏實太多,溫暖又安靜。   剛邁出大門,阿桑覺察到異樣,四處都是靜悄悄,連牛馬嘶鳴也聽到。   這時候應該是奴仆們最忙碌準備的時刻,卻後院看不到個人影。   有些納悶中,阿桑邁入前庭就被震住。長廊裡立著一大堆黑甲士兵,分別持矛守在門口與各大屋前。   遠遠地望見賈馬爾與方雀他們正在與一個羽冠黑甲軍官在庭前,看似在理論交涉什麼事情。   心裡咯噔一下,阿桑有種不祥的預感,難道是那貝幣的事被識破?   幾個兇悍的士兵守在前庭,阿桑退回到門內,藏在他們視線外。   正思考該如何是好,腳步聲從前廊裡傳來,阿桑探頭出去。   身披皮甲的托曼正帶著兩名武衛踏步過來,幾人神情如被曬焉的茄瓜般顯得沮喪。   阿桑立即背著皮囊迎上去,低頭思索什麼的托曼忽地見到她,點點胡須淩亂的下巴,嗯了聲。   他淡藍的眼眸中閃動著焦慮,看了眼阿桑背後的皮囊。   “你去將行李放回屋裡吧!我們應該今天沒法出發了!”他有些無奈地攤攤手。   這消息讓阿桑濃眉暗蹙,看來真遇到麻煩。   “我們惹上命案了。”刀疤狗在旁邊沒好氣地插上一嘴。   阿桑麵色微變,武衛們雖然彪悍好鬥,但在托曼統領下,紀律嚴明,沒人敢偷偷溜出隊伍去飲酒鬧事。   “前日那個農夫被發現暴死在屋內,現在負責城內治安的防衛長正在驛營裡調查。”托曼說完,嘴角露出絲苦笑,然後帶著幾人疾步往後院去了。   這確實是一個壞消息,阿桑目送托曼沉重背影,她抿緊嘴唇,心裡有些亂。   這事真是蹊蹺,那農夫突然莫名出現在驛站,今日就傳出斃命消息。這很難不讓人懷疑到商隊。   腦海裡浮現出那位侯府官員郜丙貪婪的肥臉,難道又是這人在背後搞鬼?   木輪傾軋在坑窪不平的土路上,嘎嘎吱吱響個不停。   同車還有閉目養神的托曼與賈馬爾,麵色暗沉,阿桑靠在車壁,完全不敢開口與卓卡說話。   賈馬爾費盡心機還送出十串上等珍珠,方才說動那位黑羽防衛官,帶著他們來到那位農夫喪生的農舍協助查案。   牛車遠比騎馬舒適,顛晃得還算溫和,但是望著兩頭短角黃牛不緊不慢地甩晃尾巴慢踏腳步。   阿桑沒坐多久就開始有些煩躁,看周圍其他人都一臉沉靜,完全不似她這樣。   這次是賈馬爾率先提出要帶她一起去查看,說她對那奇異金蛇的特殊感應,或許能幫上忙。   街巷裡處處是低矮黃土墻壘,簡陋破敗的草棚土屋冒出裊裊煙火。窗洞裡不時小心地探出雙警惕的目光,見到士兵們立即又縮回去。   不到一個時辰,前麵騎馬的軍士們就在街巷拐角處停下,下馬往小巷而去。   跟在他們身後,阿桑越過低矮破土墻見到,幾乎每個小院都搭著長長木桿架,上麵掛滿各種不知名的植物,也不知是他們的乾菜還是藥草。   “就是這裡,昨天有鄰居發現這農夫沒有去裡上工,進來叫喚他,就發現已倒斃在屋裡。”黑羽軍官停在一處破爛的木門前,朝賈馬爾介紹道。   他有些猶豫地望望裡麵,最終還是推開門,帶頭踏足入內。   進門後,阿桑眉頭一挑,眼簾微動。   在經過左邊矮墻時,她覺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立即辨出那是那隻小金蛇微涼的腥氣。   但是那裡墻角空無一物,就黃土地上凹陷出個淺淺的空穴。   舉目就看盡的小院裡貌似一切如常,農具水缸等物件都擺放整齊,沒有任何打鬥痕跡。   軍官止步在那矮小的茅屋門前,神情有些怪異,   “那農夫屍體還在草屋裡,等待府裡探查。”看樣子他並不打算自己。   賈馬爾朝方雀使個眼色,兩人就在一位兵士帶領下,彎腰鉆進那歪斜的草棚木門。   還不到兩息功夫個,三道人影直沖出草棚,一路掩鼻跑到院子正中。   賈馬爾與方雀都麵色十分難看,方雀更是眉毛胡須皺作一堆,捂住嘴強忍嘔吐。作嘔模樣。   “隻是過了一夜,屍體就腐敗如此厲害嗎?”托曼眼帶疑惑地問道   賈馬爾表情古怪地點點頭,強壓下胃裡不適。旁邊的軍官嘴角露出絲幸災樂禍的笑意。   如今正值初春,寒意料峭,照理不應該如此。阿桑與卓卡對視一眼。   托曼從懷裡掏出一條長巾,折疊好幾層才圍在麵上。阿桑沒有布巾,就用衣袖罩住口鼻,跟在他身後。   陽光透過洞開的門窗照亮整個草屋內,裡麵原來下沉的地穴,還有段走下去的土階。   一股濃鬱刺鼻的腐敗惡臭撲麵而來,兩人都立即掩緊口鼻。   在最底部的枯黃草堆裡,一具麵目猙獰的屍體橫臥在底部的草堆。   靠前兩步,雖然那張黑臉張嘴呲牙,但一眼就可認出是昨日那名農夫。   畢竟是經歷過戰場屍山血海的人,托曼不顧惡臭跪在屍體前,隔著衣衫在屍體上摸索幾下,翻動查看。   阿桑憋得小臉如豬肝般紫紅,好不容易才等到托曼起身。   陽光遍灑的院落裡,阿桑彎腰手撫在肚上,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進入胸腔內的空氣從沒如此清新舒爽過。旁邊的托曼臉色也非常難看。   旁邊的軍官冷眼望著兩人,嘴角帶著揶揄的微笑。   “早告訴你們,巫官已經查驗過,沒有外傷,這人是中毒而亡。”   托曼擰緊眉毛點點頭,剛才的檢查情況確實也是如此。   但是如此烈性,讓身體可以迅速敗壞的毒藥,賈馬爾與托曼都聞所未聞,兩人對望,眉目間都帶著疑惑。   “已經盤問過周圍的住戶,昨日沒有聽聞到打鬥聲,連狗都不曾叫喚過。”軍官繼續給他們介紹。   這農夫屍體死相詭異,托曼抱臂在胸,望著草棚一言不發,似乎在思索什麼。   見大家都注意草棚裡,阿桑朝矮墻左邊墻角步去。   黃土平整地麵露出個坑洞,一個車輪般大赤紅陶盆深嵌在內,阿桑好奇地蹲在盆前細看。   “這就是蠆盆,商地民間家家戶戶必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身後傳來方雀的解釋。   “大商地界不似西土那邊荒瘠乾旱,常年雨水豐盛,山野鄉間草木豐茂,這也帶來毒蟲雜生,老百姓出門很容易被咬傷蟄害,但同時也能經常捕獲一些蛇蠍等野物,就放在家中的這個蠆盆裡飼養,作為美味佳肴儲備。”   原來看似普通的一個大陶盆還有如此功用,賈馬爾幾人也是頭回聽說。   望著被揭開蓋的蠆盆,阿桑心念一動,會不會是裡麵的毒物跑出來噬咬傷人?   其他人應該也有這種想法,方雀挪動腳步,指指那空蕩蕩的蠆盆,又望向遠在一邊的黑木盆蓋,   “如今已開春,正是蛇蠍活動的時節,裡麵應該毒蟲甚多,這蠆盆蓋子被移開,裡麵又空空蕩蕩。”   他轉頭望向那城衛軍官,小心地問道。   “軍爺,這農夫會不會是在夜裡被蠆盆裡的毒蟲爬出來咬傷,毒發身亡?”   阿桑早注意到這軍官進來院內就一副不安的模樣,總不住張望,站得離草棚遠遠的。   “早告訴你,有巫醫查看過,沒有傷口。”   聽完問話,他白了方雀一眼,滿臉不耐煩地揮揮手。朝他低語一句,   方雀頓時眼眸微縮,如同白日見鬼般,臉上肌肉抽搐幾下。   放下那話後,軍官就迫不及待地邁步出門而去。   半晌緩過神的方雀深吸口氣,對瞪看著他的賈馬爾等人緩緩言道   “軍爺說,經巫官查看與占斷。“他頓了頓,深為忌憚地往草棚瞧了一眼,仿若那是張嘴惡鬼般。   “這農夫是死於魍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