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異鄉藥草婆(1 / 1)

“魍咒——”阿桑口裡輕輕念叨起來。   雖然不明白是什麼,但看賈馬爾與托曼他們的臉色肅然,心知必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卓卡修行術法,應該知道,阿桑正要開口詢問。   咣當兩聲響動隔著土墻傳來,似有東西墜地,接著就聽到一聲哼唧。   “有人偷窺!”托曼眉頭蹙起,刷地拔出短刀。   箭步躍去,單手按在土墻上,整個身軀便如大鳥般掠過墻頭。   不到一個呼吸聲,“哎呀——”吃疼叫喚聲起。   阿桑提起石斧,也想越墻過去。隔著土墻傳來托曼雄厚的嗓音。   “你們都從旁邊,轉過來瞧瞧吧!”   賈馬爾幾人疾步到一墻之隔的土院,阿桑一腳就踢開緊閉的木門。   小院內幾乎同樣的寒磣簡陋,同樣搖搖欲墜的草棚,那些木架上枯乾的藥草飄飄揚揚。   一眼就見到手提短刀的托曼怒火洶洶地站在墻邊,腳下一個矮小的灰衫中年人在哼唧。   看那身麻衣短衫與黢黑粗糲的臉龐脖項,應該就是住當地的農夫。   折斷的木架橫倒在兩人旁邊的墻角,剛才這人一直趴在墻邊偷聽他們的談話。   賈馬爾朝托曼使個眼色,對方點點下巴,腳尖提起,那廋小身軀立即如跳蚤般彈起。   “你們,你們什麼人——!?私闖進我-—我家,我要叫喚城衛過來。”   尖細下巴的黑麵膛農夫見到一下那麼多人過來,慌得漲紅臉,講話結結巴巴。   “你剛才鬼鬼祟祟在這邊作甚?”!”方雀上前就是一腳,惡狠狠地喝道。   悶哼聲,農夫捂住肩頭見幾人要配兵刃,麵色發灰,不敢再嚷嚷。   似是突然想到什麼,他麵色忽變,一雙昏黃的眼珠轉向方雀,鼓起勇氣吶吶地問道   “剛才,剛才我好像,好像聽你在說那田是死於魍咒!”   講這話時,他眼珠裡閃動著難掩的恐懼。   眉頭微皺,方雀盯著對方,緩緩點頭。   “這是侯府巫官判定的!”   聽到這話,那農夫如遭天雷轟頂般,麵色驟變,站立不穩,腳下倒退兩步到墻邊。   賈馬爾與托曼對視一眼,都覺察到異象。   眼前這農夫反應有些奇怪,或許能尋到些線索。   農夫伸手扶墻穩住身體,雙目變得茫然起來,他嘴裡失神地細碎叨語起來。   阿桑傾耳細聽,隱約聽到幾句。   “這,——不可能,那寶貝不是晦物——“   她目光閃爍,心裡隱隱猜到什麼。   眉梢挑動,阿桑沒理睬那農夫,轉身就邁步到院子另一邊的雞籠而去。   剛才這院子,她就捕捉到一股冰涼的感覺,雖然微弱,但可以判斷那是熟悉的某種氣息。   提起草堆上的雞籠,幾隻母雞在竹籠裡咯咯亂叫。阿桑把輕輕放在一旁。   在眾人奇怪的眼光中,阿桑抓起根木棍。   那農夫醒過神來見到這情景,麵色變白,顫聲道:“你要乾嘛!別動我家東西。”   嘩啦啦地一響,阿桑刷刷幾下挑開地上亂草,朝地上一指   “有東西在這雞窩下麵。“所有人眼光都亮起,看這農夫神情必定是有鬼。   賈馬爾朝托曼揚揚下巴,托曼默默地靠近那農夫,防止其逃遁。   三兩下就刨開表麵浮土,露出個赤黃的闊口蠆盆。那農夫麵色愈發緊張,額頭沁滿汗珠。   現在阿桑已經完全這蠆盆內有活物,隔著厚實木蓋,她覺察到那股熟悉的冰涼生息,但是她很快濃眉微蹙,似乎這氣息又有些不同。   “就在這裡麵!”阿桑扭過頭,沖卓卡嬤嬤咧嘴微微一笑,轉身就抬手去揭開木蓋。   背後疾風響起,警惕著的她下意識地縮手,躍跳起來。   叮——一塊小石呯地貼著手臂擦過,打在墻上高高彈起。   “不要命了嗎?裡麵的東西,碰不得!“門口處傳來一聲尖銳的叫喝。   所有人都齊刷刷回過頭去。   不知何時,門邊站著一老一少兩人。   立在前麵的矮瘦老婦人,一身褐麻裙衫極為樸實。   但手裡拄的紅木杖紫黑發亮,一看便知是上佳木材,雖身軀矮小滿臉黑皺,但透出股不容辯駁的氣勢。   側旁的小姑娘身罩著件寬大的灰葛長袍,雖麵帶塵灰,但大方臉蛋紅潤嚴肅,細眉緊凝。   她正不眨眼地緊張盯蠆盆,好似那盆裡有邪魔一般。   “你先停下!“賈馬爾出言止住阿桑,看情形這兩人似乎沒有惡意。   “不知兩位為何出現在此處?”賈馬爾客客氣氣地用生硬的華語招呼起來。   見到阿桑規矩地站在一旁,老婦人麵色緩下來,微微頷首,她直望賈馬爾,瞇起的小眼黑亮如星:   “我知道你們來自西海,而且還知道營氏家的在找你們麻煩。”   先前方雀那裡得知,水方侯營奇貍就是英氏家首。   幾人都麵色微變,沒想到這看似普通的老婦人竟直呼世家名氏,毫不以為然。   賈馬爾拱起手恭謹地行禮,開口試探道:   “不知老人從何處來?怎麼對我們的事知道這麼多?”   他的華語雖慢吞吞,但也完全能聽懂。   老婦人皺起小眼掃視幾人一圈,抬袖指身後葛衣小姑娘:   “老婦禾鵠來自大西山,是一名遊走的藥草婆,這位是我的小徒姚姝。“   那叫姚姝的方臉小姑娘麵露淺笑,微微躬身行禮。   雖然兩人皆是葛麻素裙,頭上僅僅木釵笄束,這份從容淡定,連阿桑也看得出絕非普通勞作平民。,   “讓你的人都退後吧!裡麵的東西交給我徒弟對付!”環顧賈馬爾幾人,禾鵠冷肅地提出要求。   話語果決,帶著一股不容質疑氣勢。   微做思忖,賈馬爾立即朝阿桑招招手,讓她退過去。   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阿桑還是默默地轉身,站到卓卡這邊。   見到蠆盆周圍已經沒有他人,禾鵠滿意地點點頭,嘴角扯出個皺紋深長的微笑,順即從腰間黑亮皮囊掏出個小布袋,遞給身邊小徒弟。   轉頭嚴肅地對賈馬爾等人道:   “等下無論發生何事,你們都不要驚慌,更不要出手幫忙。小徒完全可以對付。“   這話音剛落,姚姝拿著布袋來到蠆盆邊,緩緩蹲下,解開布袋。   阿桑看著她嘴裡嘀咕不停,似在念誦某種咒文。同時纖長白皙的手臂探入布袋。   女孩的手掌輕輕揮動,一縷細細的紅粉瀉落下來,圍著蠆盆邊。   一圈醒目的紅線沿著盆邊劃出,醒目又奇異。   “這是朱砂吧!?”身後的卓卡嬤嬤忽然問道   禾鵠微怔一下,似乎有些奇怪西海胡人也認得這東西。然後輕輕點頭確定。   原來那紅粉叫朱砂,阿桑原以為那些都是普通的赤礦石粉,也完全不知她們所言朱砂有何用。   劃完紅圈後的姚姝看似完成件重要工序,麵色輕鬆不少。   她望向禾鵠,見到對方點頭後,信心滿滿地蹲在紅圈外。   小眼內黑眸光閃,凝視蠆盆,姚姝抬手一把揭開沾滿黃土的木蓋。   陽光下,一條小指粗細的金色小蛇出現在赤陶盆底。   不知為何,驟亮的光線並沒有讓它驚起,隻是懶懶地盤纏在盆中,金鱗點點翻動。   午後的陽光看似讓這小東西倍感舒服,開始在盆底緩緩遊動,然後越爬越快。   旁邊的矮個農夫有些慌亂起來,目露懼色,偷偷退後幾步。   遊出盆口的小金蛇還沒觸及那些紅粉,立即如遭雷劈般抖縮頭顱,乖乖退回盆內。   看來這藥草婆確實有些本事,賈馬爾幾人望向一老一少兩人,等待接下來她們的接下來的操作。   一陣淺笑浮過女孩姚姝淡紅麵頰,她袖口抬起,對著盆口一揚手。   一道細細的白粉紛紛揚揚落下,那小金蛇籠罩在白茫塵裡,遊動開始變得緩慢下來,最後完全趴在盆底。   在地上撿起條細木棍,姚姝往盆裡戳弄幾下,任她如何在那身上撥弄,小金蛇都如段軟綿綿的繩索般,沒有半點動靜。   賈馬爾等人麵色微變,有些擔心這東西被弄死掉。   看出他們的擔憂,阿桑一臉平靜地安慰道   “沒事,這小蛇隻是被白粉迷暈!”   小女孩抬起頭,有些奇怪地瞄了阿桑一眼。   她回過頭,解下腰間皮囊,利落地用木條將小金蛇挑起。   方才還生猛的小蛇軟塌塌地被高高地挑出蠆盆,任由她塞入皮囊。   這手法雖沒有阿桑那通靈操控神奇,但姚姝小小年紀卻用藥如此熟練高明。   賈馬爾等人都看得暗自頷首,兩人顯得愈發神秘。   束緊皮囊後,姚姝明眸中溢滿歡喜,朝禾鵠點點頭道。   “沒錯,剛才我細看過,這正是我們要找的那東西!”   禾鵠滿臉見慣不驚,她望望還在蠕動的皮囊,肅然命道   “收好它,用朱砂塗灑封口。記住不要徒手碰觸這東西!“   看著對方完成後,她才放心地轉過身來。   西垂的紅日映得她滿臉皺紋愈發深邃,顯得深不可測。   阿桑心念一動,這小金蛇莫非真是什麼寶貝!   “不行啊!你們不能拿走我的東西。”   剛才躲在墻角的矮個農夫高叫著跑出來。   他急得漲紅臉,抓起條木棍就擋在門前,緊咬牙一副要拚命的模樣。   他的目光一直死盯著姚姝手中長皮囊。   “這,這可是我與田好不容易才在深山裡尋到的寶貝。夷商那裡要賣一百個授貝!”   這話帶著哭腔,他自知勢單力薄,語氣近乎在哀求。   賈馬爾眉頭微蹙,這人和死去的農夫看來都把這東西當寶貝,一心想買出個好價錢。“   嘴角扯出個輕蔑的淺笑,禾鵠目光驟然變厲。   “我還想問你,是不是你想獨占這東西,毒殺了鄰居田?!”她目光如若兩道寒芒直盯農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對方麵色一怔,握緊手中木棍,搖頭否認道   “你——你這瘋婆子,不要胡說,田不是我殺的!?”   見到院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農夫更加激動得脖子青筋鼓起。   哼——禾鵠眼棱挑起,冷冷道   “按商律,毒殺平民可要被處以砍頭暴屍極刑,而且死後也不能納入家氏籍冊,成成為野鬼。”   這話嚇得那農夫打個哆嗦,他頭搖得更加厲害,急得有些語無倫次。   “我——我和田在大東山的溪邊尋得兩條小金蛇。聽說最近——最近有夷商在高價收購異獸,我們就將它們帶回。指望能買個好價錢。“   賈馬爾與托曼交換下眼色,原來這東西不止一條,他們麵色愈發沉肅,這事情恐怕還沒那麼簡單。   “這金蛇的確不是前日那條。”阿桑輕聲告訴托曼兩人,她語氣非常肯定,賈馬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邑裡的白帽巫官都說過田是死於魍咒,你們就是冤枉我,好奪我寶貝。”那農夫此時醒過神來,猛然響起剛才軍官的話。   手中杖頭轉動,禾鵠嘴角扯出絲不屑,鼻孔嗤地一聲   “那幫白高帽家夥的話,你也信——”   咚地一下,那條紫紅木樁重重地頓在門口青石上,禾鵠提起杖頭揮劃指過人們麵前。   她的麵色格外寒肅,花白眉頭揚起,炯炯目光掃過院內所有人的臉。   “你們如果不想像隔壁農夫那樣暴斃,日落前,我們還有很多事要一起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