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隱秘小院(1 / 1)

“我去舞殿裡訓練時,你在院子裡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守護好這支香火,千萬不能讓它熄滅。”蘇黛麗長長的睫毛立起,一雙藍眸定定望著阿桑。   口裡還咬著餅子,阿桑歪腦袋看向公主,見她滿臉不放心,咧嘴一下,如聽話小狗般,將雙手搭在下巴,瞪大眼連連點頭。   呲地聲——蘇黛麗又氣又好笑,不再理她,轉過身去。   正對東方的墻邊供桌上,一線香火亮點幽明閃爍,她雙手合攏胸前,閉目祈禱。   雖然身在大商侍神殿,她也不忘時刻侍奉自己的真火神。   望著公主虔誠祈禱的背影,阿桑滿心羨慕,在水方見識過巫舞的神奇魔力,她也特別想和公主同去舞殿學習。   按侍神殿裡的規矩,一切無關人員都不得靠近習堂,阿桑隻是隨身仆從,自然也不能隨公主進入。   在阿桑羨慕的眼光中,蘇黛麗跟著帶路的女仆離開院裡。   案上香火無聲無息燃燒著,聖火教廷秘製香火可以持續半日,據說是供奉真火神的上佳供品。   香頭的紅點通明,絲絲寥寥青煙冒出,阿桑除了覺得味道帶著淡淡的玫瑰花香外,發現其他特別。   偷偷地,阿桑學著蘇黛麗的樣子,將手攏在胸口對著香火祈禱。   和以往一樣,她沒有感受到他們所講的那種真神光耀,無比溫暖充實的感覺。   “或許,或許因為我還不是聖火教徒吧!”她不無遺憾地嘆口氣。   啃完餅子,囫圇吞下幾隻鵪鶉蛋,阿桑簡單拿隻木釵束齊頭發,再套上一身殿內送來的青袍,束緊白腰帶。   對著公主床前的水鑒裡妝容整潔的自己,她滿意地嘿嘿笑起。   負傷休養的日子裡,飲食更加豐盛,似乎身體發生些微妙的變化。   濃密的頭發顏色漸深,變成如馬鞭草般的栗色。身體也豐盈不少,套上公主的短衫袍,也能勉強合身。   這身打扮不再似夷地牧女,倒有幾分大商女孩模樣!   步到門前,阿桑將門推開道縫,半探出腦袋。   幽綠池塘靜靜泛著天光,四下無人,隻有屋簷鳥巢傳出幾聲吱吱輕啼。   由於公主不在院子裡,幾名伺候的奴仆們都忙別的去了,也除了兩隻飛來飛去的梁上灰燕,就沒個人影。   她關緊木門回到屋內。在公主化妝的木匣裡摸索幾下,嘎吱打開底座暗格,一張巴掌大羊皮被她小心地抽出。   削製過的羊皮柔軟泛黃,上麵黑線與環圈清晰可見,阿桑非常熟悉。   因為這是進殿三天以來,她親手傑作。   過來這邊前兩日,賈馬爾教會她繪製簡單輿圖。   按他的說法,此行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可借此打探大商重要宗教中心侍神殿內部實情,掌握些有關巫舞祭神的情報。   最初聽到這個秘密任務時,阿桑心頭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被覺察,影響到整個使團。   賈馬爾卻對她很有信心,隻是告誡她要單獨行動小心從事,連公主也不能告知。   看著幾乎已畫滿半張的羊皮,阿桑不禁臉上露出幾分得色。   剛來的第一日,禾鵠就幾乎帶她們逛完前殿。她都暗暗記在心裡,回來就用炭筆描好。   將羊皮藏回原處後,阿桑出到院子裡,輕輕推開院門,確定四下無人,如一隻機靈的小兔輕快地躍出。   行走在殿間道路上,她低眉垂首不急不緩,時時有殿裡的弟子與奴仆從身邊經過。   初時還內心發慌嘣嘣亂跳,但沒多久她就淡定下來,這殿裡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壓根就沒人注意到她。   畢竟此處深居王城,而且也沒有使團裡那些豹衛巡邏。   見到幾處內殿有女兵持械把守,阿桑就盡量躲得遠遠的。   一路都無持戈兵士巡邏。她腳下更加輕快,微笑著穿行在幽明交錯的廊道,往後殿而去。   殿前後格局儼然不同,處處茵茵碧草,樹木高大蔥茂,綠葉掩映間現出幾處黑簷屋頂。   在寬整青石步徑分岔處,阿桑稍息駐足,往東麵的那片建築望去。   樹林掩映下的灰白高墻,一陣若有若無的磬樂聲飄處,裡麵夾雜女孩的笑聲。   按公主所講,那裡應該就是訓練巫舞的習堂,此刻她應該足踏木屐與同伴和樂而舞,阿桑嘴角微翹起來。   收回艷慕的目光,阿桑拔足踏上往另一邊的小徑。   這西麵地域,羊皮輿圖上還尚是一片空白,今日打算去探查清楚。   待她青衫身影剛隱沒在綠林小徑,兩道灰影就從林間穿出,站在她剛才停留的路口。   一雙眼角皺紋密布的灰眸盯向她消失的方向。   “掌事,需要我去告誡這個小丫頭嗎?”一位年輕弟子謹慎地探問。   沉忖半息,韋大姑緩緩立起手掌,吩咐道   “副殿主有令,你隻需留意這人動向,隻要不靠近玄女殿與寢殿,無須阻攔。”   青衣弟子諾諾應下,偷眼見到掌事神情淡然,似乎並不十分在意,也暗自鬆口氣。   路旁竹林幽深,幾無人跡,頭頂竹葉搖曳沙沙碎語中,阿桑疾行如風,沒多遠就來到小徑終點。   這裡是一處半人高的籬笆合圍的茅屋小院,幽僻寧靜。   陽光斑駁投下,綠輝點點灑在茅草鋪頂的木屋,宛如在山野間民居。   院內草地明顯有人修葺,齊整平順。乾凈得幾乎沒有雜草落葉。   也不知是誰住在這遠離殿堂的僻靜處?阿桑心頭有些好奇。   不敢貿然闖入,她沿著院子巡走一圈。木屋花格窗洞白紗緊罩,看不清裡麵,但許久也沒有半點聲音傳出。   盯著那緊閉的木門,阿桑抿嘴猶豫半刻,最後還是決定不要冒險,轉身就想溜走。   一陣清脆悅耳的叮咚聲音響起,阿桑簌地蹲下腰,緊張地回頭望去。   彎下的腰慢慢振起,阿桑臉上露出微笑。   聲音來自木屋外廊,有東西懸在屋簷欄桿上,正隨風晃蕩,發出陣陣脆響。   風聲裡,這金屬碰撞聲音清冽動聽,阿桑聽起來有些熟悉的感覺。   驀地回想起,在西地草原放牧時,領隊的那長角老頭羊脖項有隻銅鈴。跑起來叮當響不住。   循著聲音,她移動腳步,不覺間已推開籬笆圍擋,緩緩沿著碎石鋪滿的小路步到廊前。   抬起頭,灰黑的屋簷桿欄處,一根發黑的尺長金屬桿在迎風搖晃,懸在上麵的幾根長尾鳥羽隨風搖曳,色彩黯淡灰敗,看起來已有些年頭。   幾塊形狀不一的暗紫青銅墜片參差垂掛,輕晃中不時碰撞在一起,傳出如蘊含音律的悅耳聲響。   喔,是風鈴,阿桑恍然明白。   以前在那個小部落時也見過,但都隻是簡單的用些金屬片但遠不及這個精致。   聲音動聽,如風中有人在低聲吟唱。   仰頭望著輕晃的長羽,阿桑心頭升起種異樣的感覺,忍不住抬手去觸摸了下那兩片長羽,神情有些恍然。   很快她回過神來,貓腰靠近那扇寬大木窗,木窗格間的白紗有些陳舊,指頭輕輕就戳破。   小心探眼望進去,阿桑凝重的神情漸漸舒展開來,嘴角不由得浮起一絲笑意。   看起來這裡似乎是一處練武房。   屋內空蕩無人,左麵墻邊擺著一長排刀斧戈箭等兵刃,如列隊兵士般齊整。   背後隻有嗖嗖風聲,阿桑回頭探望幾眼,確認四下無人後,大步行到門邊。   束門的麻繩繩結並不復雜,她輕易解開,緩緩將門推開。   屋內地麵鋪滿厚實的粗麻氈毯,踩上去紮實穩當,比西海堂練場黃土地好太多。   阿桑眼中滿是羨慕,嘖嘖稱嘆,大邑商都這些貴胄生活真是難以想象,連個練武房也如此舒適。   墻角還放著幾隻笨重的石蹲,阿桑猜測這是專門用來練力氣的,但她又立即否定這個想法,這滿殿都是女弟子,那個能提得動這大家夥。   那排的兵刃保養很好,金屬部分都塗有油脂,油光泛亮。   她有些興奮地提起一根長矛,放在手中掄起,呼呼破空聲中,暗金矛頭晃出道虛影。   不舍地放下長矛,阿桑再次忍不住感嘆起來。   這矛頭勻稱尖利,比西海武衛們的精良許多,矛桿堅韌又有彈性,使起來特別沉穩順手。   這麼僻靜地方居然那麼擺放多好兵刃,也不知道是供殿內那位重要人物使用。   阿桑好奇地環視著屋內,看能不能發現些痕跡。   墻角的一把長柄銅鉞吸引住她的目光,兩步靠前,單手抓向那兩尺來長的朱漆鉞柄。   手裡感受到超出想象的沉重,阿桑再加點勁方才提起這方闊口銅鉞。   接著窗洞透入的柔和光線,她看清鉞身幽黑如墨,也不知是何種材料製作。   通體見不到絲毫合鑄紋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看似整體鑄造,鉞口扁闊,表麵隱隱現出些復雜紋路。   單手舉這大家夥阿桑有些吃力,於是雙手托起擺在眼前。   鉞身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符紋,敲上去與上次宮裡見過的銅鼎酒樽上獸紋有幾分相似。   雖然辨不出繪的究竟是鳥是獸,但也覺古樸凝重,透出股攝人的氣勢。   這大家夥不錯,阿桑嘴角咧起,雙腿移開站穩步伐,她深吸口氣。   握緊鉞柄的雙手,立即感應到一陣溫和舒適的氣韻從掌心傳來。   阿桑粗眉一揚,霍地高舉起銅鉞,虛步向前,呼呼劈出兩下重鉞。   新習的斧法本就極其費力耗神,這銅鉞又沉重。   咬牙揮完三招無名斧訣,阿桑就氣喘籲籲,垂手將銅鉞放下地麵。   雙臂酸漲得簡直無法提起,胳膊也幾近麻木。   她卻滿臉漲紅,雙目中閃動著無比奮色,對著白墻嗬嗬地傻笑起來。   這大家夥真是寶貝,方才那三招,是阿桑首次成功將腳下步伐與招式流暢配合,不似上次與施江對戰時那般別扭費勁。   這巨鉞雖沉卻正好適合她的斧法!?阿桑興奮得滿臉通紅。   “腳下如巨石移動般沉穩,身手如要像風吹樹木般順滑。”她口裡默默地念叨這句話。   霍地將暗沉的大家夥橫在胸口,幽黑大眼中泛起灼灼光亮。   用它多練習下,或許真能連貫使出那夢中怪人的十幾道威猛斧法。   陽光中,手中銅鉞似乎也有些變化,幽邃復雜的獸紋浮起光亮點點,變得鮮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