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張信論將(1 / 1)

歡宴繼續,諸君痛飲。   陳孟勸酒,畫師作畫。   廳堂一角,魏延和張信默默地看著陳孟不停在那活動氣氛,並一遍遍帶頭痛飲,轉眼間已經喝完一壇,又打開第二壇。   眼角不禁亂跳。   “張君,主公他,是不是有些,有些……”   魏延聲音壓得很低,而且也不好意思說出“卑鄙”,“不厚道”之類的詞來。   張信搖了搖頭,不知作何評價的同時,腹部隱隱抽搐。   第一批沛國春出窖時,他是最先品嘗者。   嘗過之後,與眼前這些人一樣,震驚無比,贊不絕口。   陳孟當即表示:   “雖然今年產量不多,但信叔跟我誰跟誰,哪怕讓別人饞著也必須給信叔供足了。”   張信看著陳孟那一臉的真誠,心中很是慚愧。   我平時對少主那麼嚴格,少主有好事卻第一個想著我!   然後陳孟就說:“但有個條件,這酒必須得給真正的愛酒之人,否則就是埋沒。   至於怎麼證明信叔是愛酒之人?這樣吧,隻要您一晚上能飲盡五壇,以後便可以隨意暢飲,要多少有多少!”   張信看了看這隻有約三斤的小壇,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酒量,覺得問題不大。   結果就是,因為酒勁比自己平時喝的酒大得多,張信連一壇都沒喝完,人就已經癱了。   本來應該就到此打住了,但見陳孟喝完一壇之後跟沒事兒人一樣,還一臉疑惑地在那說風涼話,諸如“菜要多練”,“行不行啊,細叔”之類沒個完,張信為了不讓少主把自己看扁了,隻得強撐著再開一壇。   再醒來時,已經是兩天以後。   事後據手下好手匯報,張信那天不光把桌子吐滿了,身上也吐得到處都是。   陳孟叫人過來抬他的時候,他臉都給吐紫了,正倒在一灘穢物中時哭時笑。   抬回府的路上,他還在撒酒瘋,無論見誰都大吼“賊人可敢一戰”。   最後還是陳紀怕他出事,找了自己門客中醫術最好的郎中,照顧了一天一夜才放心。   自覺社死的張信,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三天沒敢見人。   並嚴重懷疑,陳孟是在報復自己那次跟陳紀告密。   但張信畢竟是張信,心中就算不快,也不能發泄在少主身上。   然後,他就主動找到了陳孟,表達了想讓魏延也嘗嘗好酒的想法。   並一再強調,自己是看魏延最近喝酒有些沒節製,怕他以後誤大事,所以才想給他一個教訓。   絕不是因為上次他指點魏延拳法時,魏延一個失手打腫了他的眼睛,給他擦藥的時候還沒輕沒重,讓他傷上加傷。   魏延心中對陳孟和張信甚是敬重,根本不會想到,兩人跟他喝酒的時候,酒壇裡裝的都是水。   然後魏延就發現,人的膽汁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是綠色,而是黃綠相間。   此刻廳堂中,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現,兩人看著那整整一車的沛國春,幾乎已經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少主行事,看似荒誕,實則頗具深意。”   張信看著開懷痛飲的眾人:“想想看,在座諸位第一次嘗到這種好酒,難保日後不會上癮,並因此誤事。   這其中,以那張益德為最。   如果少主能借此機會,讓這些人明白此酒雖是佳釀,若不適當收斂就會使人神智迷亂,醜態百出,他們以後,就絕不會再在此事上栽跟頭。”   張信說著,掃視眾人:“都是聰明人,事後會明白少主這樣做的用意的。”   “聰明人?”   魏延看向已經解開衣服,露出黑黢黢一片胸毛的張飛:“那位也算嗎?”   “文長,要時刻記住,人不可貌相。你與張益德接觸甚少,自然不了解。”   張信低聲道:“劉玄德這兩位義弟,皆具萬夫不當之勇,虎熊難敵之力,乃不世之將。   但具體說來,關雲長乃帥才,胸有韜略,兼具謀算機變。當前隻是因為手上兵力不足,才不顯戰績。若有朝一日,其所掌兵力充足,放眼天下,怕是也難尋對手。   而那張益德,則是極其純粹的猛將殺才。陷陣先登,沖鋒掠陣時勇不可當。其智謀或許稍欠,但卻是相對於他那位義兄而言,實則已高於當世多數將領。”   張信雖向來以陳孟的仆人自居,但魏延與之相處這大半年,早已深刻明白,這位很不簡單。   無論是見識、才學還是身手,皆能令魏延心服口服。   此刻見他有提點之意,立刻低下頭來,虛心靜聽。   而後,張信又與他講了許多與為將之道相關的東西,並說出了他現在與關張二人存在哪些差距。   “不過,也無需妄自菲薄。”   張信笑了:“關雲長、張益德雖勇猛難當,卻也並非不可追趕。誰敢斷言,日後你魏文長之名,一定會在他二人之下?”   “多謝張君提點。”魏延拱手,“受教了。”   此時,陳孟依然提著裝水的酒壇,挨個敬酒。   但眾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接觸白酒,按原本的飲酒習慣,喝得又猛又多,此刻基本全都喝麻了。   麋竺來之前就已經有點喝多了,原本沒打算再喝,但架不住眾人一直敬,也不好意思拒絕。此刻左右手各一酒壇,整個人跪在座位上,臉朝下屁股朝天,造型別致卻極具難度;   孫乾頭發散亂,坐在那裡拉著簡雍痛哭流涕;   簡雍喝得耳朵嗡嗡作響,不知道他在哭什麼,但酒勁上來了覺得不哭也不合適,也在那扯著嗓子乾嚎;   田豫向來細致穩重,喝多了也是如此。吐了滿地之後還知道脫下外衣給蓋上,怕別人踩著滑倒;   陳登坐在一堆穢物中,又一次彈劍高歌,但眼睛已經看不清楚劍了,手哆哆嗦嗦,沒一會兒的功夫手上就劃了花幾個口子,鮮血淋漓。且因為嘴裡不斷的吐,誰都不知道他唱的是什麼;   劉備則抱著柱子一臉呆滯和傷感,人雖然比較平靜,但柱子上已經被吐滿;   關羽沒喝多,因為要照顧表現最惹眼的張飛。   張三爺一路牛飲至第二壇就不行了,第三壇剛打開喝了兩口就化作人形噴泉,不光吐了自己一身,挨著他坐的關羽、田豫也沒跑掉。   吐完了感覺狀態回來了,又繼續喝,喝完了繼續吐,最後連苦膽都快吐出來了還要喝。關羽不給他酒,就發瘋了一樣要打人,關羽、張信、魏延三個人一起上,才堪堪把他按住。   到後麵,雖然不打人了,卻開始一件件脫自己的衣服,到後來乾脆不著片縷,乍一看就像一隻黑熊。   全場唯一喝多了還依然能保持鎮定的,隻有陳群。   他仔細打量陳孟,見他除了肚子喝得溜圓走路有點費力,臉不紅氣不喘,立刻明白了這小子使詐。   “玄空,扶我起來。”他淡淡道。   陳孟見火候差不多了,也放下了沒多少水的酒壇,扶著阿父一路來到廳外。   期間,父子倆還一起去幾位畫師那裡看了看。   在看見畫上內容之後,向來表情恬淡儒雅,令人看不清真正情緒的陳群,臉上立刻出現了極其生動的笑容。   雖沒有聲音,但這也是陳孟頭一次見阿父笑得如此開心。   夜風一吹,陳群更加的站不住,隻得坐在臺階上。   扭頭看了一眼亂哄哄的廳堂,他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問道:   “幾時出發?”   陳孟之前就已經和他說過此事,他並未反對。   “明日一早,和您還有大父問過安之後就走。”陳孟說道,“您放心,年底之前我肯定回來。”   “嗯。”   陳群點了點頭:“有張信跟隨,為父還是放心的。但當今畢竟是亂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出門在外,要時刻謹慎小心,以保存性命,安全返回為第一要務。”   “保命和返回?”陳孟笑了,“難道不應該是時刻維護咱們潁川陳氏的門楣風度,寧死不可辱沒麼?”   “若沒了命,門楣風度靠誰來延續?”   陳群搖頭:“讀萬卷書的目的,是為了更好的行萬裡路。而不是死守成規,成為固執酸腐之輩。   君子當知廉恥,守氣節,但也要識變通。”   陳孟認真點頭:“阿父,我記住了。”   “長文莫要擔憂。”   身後,劉備晃晃悠悠走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陳孟左邊:“玄空這孩子頭腦靈活,機變無雙,此番出行,定能安全歸來。”   陳群點了點頭。   如果沒有這段時間的仔細觀察,確認了陳孟的能力,他也不可能這麼放心地讓他出去。   “不過,玄空,外麵也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劉備看向陳孟:“時值亂世,人心險惡,切記不可輕信於人。   若身陷絕境時,務必保持鎮定,不要過早表明自己的立場態度。要相機而動,用心捕捉生存之希望。   總而言之,隻有活著,且時刻拚搏進取,才能談復仇,才能談日後如何建功立業。”   跟陳群不同,半輩子到處摸爬滾打,老兵不死的劉備,話裡麵的意思更加直白:   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   隻要能活,就爬起來繼續乾!   陳孟拱手,表示受教。   “早去早回。”劉備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歸來,還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