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這是為他好(1 / 1)

小沛,別駕府。   “漢瑜公,請。”   “元方公請。”   陳紀端坐在首座,下手位置是一名看上去乾瘦精明的老者,然後依次是陳紀、陳登、還有一個長相和陳登有幾分相似,氣質卻儒雅許多的青年。   老者不是別人,正是現今下邳陳氏掌門,陳登的阿父,陳珪,陳漢瑜。   那長相和陳登相似的青年,則是陳登的弟弟,陳應。   自陳孟和陳登結義後,潁川陳氏和下邳陳氏之間的交流,就漸漸密切起來。   陳紀和陳珪,相互之間也通過幾次信。   但因為陳登一直都沒有正式效力於劉備,兩方也就一直都沒有實際的拜訪交流。   聽起來很奇怪。   但不要忘了,當今這個時代,門第之見極重。   無論是潁川陳氏還是下邳陳氏,除非是有求於對方,或者是為了某種形式的聯合。   沒有以上兩種正規理由,主動拜訪這種事情發生之後,傳出去,其他士人們會下意識地認為主動拜訪的一方,要遜色於被拜訪的一方。   這種麵子,潁川陳氏和下邳陳氏都不願意丟,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而現在,陳登已經正式效力劉備。   劉備那是多能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的人。   酒都沒醒呢,就立刻以豫州刺史的名義,給下邳陳氏下了請帖,還派簡雍親自送去。   盛情難卻之下,陳珪也就順理成章地來到了小沛,接受了劉備的宴請。   並“恰巧”被陳群邀請來到別駕府,看看互相敬仰已久的友人。   其實按理說,陳孟和陳登兄弟相稱,陳登平時稱陳群為叔父。陳珪和陳紀之間,也就差著個輩分。   但這並不妨礙倆老頭同輩論交。   大族名門之間,對各論各的這件事,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跟陳孟平時問安,以及上次劉備親自過來拜訪時都不同。   此刻的陳紀,麵對同是士族名門掌門人的陳珪,雖然依舊是普普通通坐在那裡,乾瘦乾瘦的身軀之中,竟釋放著一種令人難以直視的強大氣場。   陳珪同樣如此,與陳紀談笑風生間,沒有表現出一絲的不自然。   而陳群、陳登麵對此情景,也是鎮定自若,時不時參與到話題之中,頗得對方阿父稱贊。   陳應就顯得有些局促,不僅不敢開口,甚至連抬頭都很發怵。   都是士族名門,彼此間共同話題很多。一番酌飲暢談下來,總體賓主盡歡。   當然,獲得最多稱贊的,還是此刻不在小沛的陳孟。   陳珪感謝陳孟一首《贈陳登》,為自己的兒子正名和揚名。   並接連稱贊他所釀出的沛國春,一口一個“絕世佳釀”。   “我那孫兒尚且年輕,隻是粗通家學,當不起漢瑜公如此稱贊。”陳紀撫須微笑,“日後若有機會,還望漢瑜公多多提點和照顧才是。”   不遠處,陳群端杯的手輕輕一顫。   前不久,阿父在得知陳孟釀酒之後,還罵他不務正業來著。   現在被陳珪一誇,直接就把《贈陳登》和沛國春統統歸在潁川陳氏家學中了。   這種輕描淡寫間,就很自然地在眾人麵前抬高自家的功夫,他自愧不如。   “提點談不上,照顧嘛……”   陳珪臉色立刻變得有些古怪:“元方公,先前一事,是否真的妥當?”   話一出口,陳登、陳應表情都變得有些微妙。   “有何不妥。”   陳紀一擺手:“劉豫州對我那孫兒甚是喜愛,在他出行前,不僅派了人手,還贈予大量金銀。   他正值年少慕艾,血氣方剛,且出小沛之前便有綺念。若掌握大量錢財在手,會有沉迷女色,無法自拔之風險。這與我讓他外出的初衷不符。   故而,我才派人加急送信於公,務必收走他的錢財,讓他吃些苦頭。   這,是為他好!   對了漢瑜,結果如何?”   見陳紀把坑自己孫子這件事說得如此大義凜然,陳珪心中原本對陳孟的那點愧意,也就煙消雲散了。   他放下酒杯,笑著道:“結果嘛,倒是還算順利。   據我那門客飛馬送信來報,玄空一行自小沛出發,即將抵達下邳時,被我陳氏門客率千餘人之眾,偽裝成的黃巾水賊截下,搜了所有金銀細軟,押到岸上。”   陳紀、陳群父子倆,一聽陳孟和張信竟然是被假的黃巾賊給截了,臉上都露出苦笑。   “然而,玄空手下眾人當真不凡,僅僅趁那些門客稍事休整的功夫,便掙脫束縛,開始進行反擊。   我那偽裝成賊首的門客,甚至都還未反應,便被一光頭醜漢折斷一臂,打得口吐鮮血。若非及時表明身份來意,怕是性命堪憂。”   “那光頭醜漢,應該是玄空手下從吏,魏延魏文長。”   陳紀微笑:“我觀此人,勇猛精悍,更兼心細如發,有名將之資。也不知玄空何來如此大的福緣,竟能在尋常百姓中慧眼識人,將其收至麾下。”   他想了想:“算算,他現在應該已經離開徐州之界,前往兗州了吧?”   “元方公。”   陳珪問道:“玄空一行經此一事,可以說是分文無有。他們接下來會如何前往兗州,以及到了那裡如何生存,您可曾考慮過?”   平心而論,換他自己,他是舍不得把自己的寶貝孫子這麼扔出去吃苦的。   “考慮什麼。”   陳紀一擺手:“此次出行既是以他為首,接下來一行人如何生存,便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他若連這點小事都無法應付,便說明他能力不足,自此也不要談什麼外出增長閱歷,趁早返回小沛便是了。   我年少時,也曾不帶分文外出遊學,長文及冠之後亦是如此。玄空日後若想執掌我潁川陳氏門楣,自然也要經歷這一步。”   陳珪拱了拱手,表示受教,然後看著陳應若有所思。   把陳應看得渾身發毛。   “眼下各方紛爭,局勢未明。”陳紀站起身來,舉起酒杯道,“潁川陳氏與下邳陳氏既已結好,未來如有變故,當齊心協力,同舟共濟才是。”   陳珪同樣笑著起身舉杯:“善!”   這,才是他今天來此的真正目的。   就兩族結好之事,陳登曾很是鄭重地找陳珪談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並斷言:   陳孟陳玄空,乃不世之大才!   有他在,假以時日,潁川陳氏必成名震天下,流芳百世之巨族!   而下邳陳氏目前雖有陳珪、陳登兩父子支撐門麵,表麵上依舊是風光的士族名門,卻已稍顯無以為繼之頹勢。   若想繼續維持風光,甚至再次騰飛,須趁早與潁川陳氏結好,日後必將受益無窮!   陳珪亦是精明果決之人,再加上向來相信兒子的眼光才智,便有了此次“順路”拜訪。   滿堂歡笑,氣氛一片和諧。   看著兩位老人熱情交談,陳登悄悄湊近了些,問陳群:   “叔父,您年輕時,真的也如您的阿父那般,不帶分文出去遊學?”   “阿父所言非虛。我們當時,確實都是沒帶分文就外出的。”   陳群有些尷尬,但還是坦言道:   “但,我們的親隨,帶的錢財還是不少的。”   陳登愣住:“那賢弟他……”   “那日他與你縱酒狂歌時,曾說此番出行欲要采艷尋芳……”   陳登立刻明了:“賢弟與我說過潁川陳氏家規,難不成是這般言語,觸怒了陳公?”   “非也。”   陳群壓低聲音:“少年慕艾乃人之常情,阿父又豈是那般不通情理之人?”   “那陳公為何……”   “真正觸怒阿父的,是他後麵說的那句‘出去一趟如果沒姑娘主動投懷送抱,就是廢物,還不如紮哪死了’。”   陳登看了看不遠處渾身上下滿滿都是名士風範的陳紀,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