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孟被張信推醒的時候,已是後半夜。 他依舊很困,翻了個身想接著睡。 “少主,醒醒!” 張信低聲道:“收拾收拾,咱們要走了!” 陳孟一下子就精神了。 不光是他,連一直病懨懨的陸議,也猛地坐了起來。 “走?信叔想出辦法了?” “那位副將張誡,是我泰山郡的老鄉,喜愛錢財。我跟他聊天時得知此事後,原本想跟您請示一下來著。可因為您睡得特別沉,我就自己作主,買通了他。” 時至今日,張信在陳孟麵前撒起謊來已經相當自然:“他說後半夜橋蕤軍中可能會亂,到時候咱們就可以逃走。” “信叔牛比!” 陳孟大喜,連忙挑了個大拇指,並按照他所說,迅速給自己和陸議都換上了袁術軍的衣甲。 然後,師徒二人就鬼鬼祟祟蹲在帳篷門口,等機會跑路。 “少主也無需太過緊張。” 張信低聲道:“我已經通知了仲康、文長、叔至還有仲達他們,讓他們做好準備。等時機到了,張副將的人會過來給咱們領路。” “哦哦,這樣啊。” 陳孟看向臉依舊有些蒼白的陸議:“伯言,你接著睡,有情況我喊你。” 陸議點了點頭,躺下閉上了眼睛,但因為已經得知隨時都有可能起來逃跑,根本無法睡下。 他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陳孟,問道:“老師,能說說您從記事到現在,一些比較有意思的事情嗎?” 張信下意識地看向陳孟。 陳孟則是嗬嗬一笑。 記事到現在? 我要說我去年的這個時候還在未來的大學裡混日子,你能信?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一年了啊。 “我忘掉過很多東西。” 陳孟指了指自己的頭:“記憶中最清晰的,不過是這一年來的光景。那些事情,在舒縣的時候就已經跟你說過了。 伯言,聊聊你吧。” 他看得出,陸議現在身體和精神都很脆弱,他想找一個傾訴的對象。 而且陳孟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能讓一個剛剛十二歲的孩子,就學會了控製和掩蓋自己的情緒,以及連張信都表示驚訝的偽裝本事。 “我,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陸議低下頭:“我很小的時候,阿父就去世了。我現在甚至都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 阿母視我和阿弟為累贅,總覺得我們耽誤了她改嫁,稍有不悅便對我們非打即罵。阿弟直到現在,見到生人都會不受控製地瑟瑟發抖。 好在從大父回鄉祭祖時見我們可憐,將我們接到了舒縣,在他那裡讀書,否則……” 陳孟和張信聽了,都是一陣唏噓。 難怪了。 自幼喪父,家境不好,又長期和弟弟陸瑁遭受母親的虐待和PUA。 如此極端的家庭環境,使得陸瑁心智脆弱,唯唯諾諾,極端內向,對整個世界懷有恐懼。 而陸遜,則在虐待和PUA中磨煉出極其強大的內心,變得極其善於偽裝和隱藏。 且在陸康的教導下,陸議並沒有性格偏激,也沒有反家庭和反社會的傾向。 這雖然已經很難得,但經歷造成的影響,依舊揮之不去。 骨子裡極強的戒備本能,讓陸議很難真正去相信一個人。 拿陳孟來說,他已經以學生的身份跟在陳孟身邊這麼久,他知道這位老師雖然很多時候不著調,還老找借口揍他,但卻會真的關心他。 可即便如此,過了這麼久了,陳孟也沒有收到成功招攬陸議的提示,這就很能說明問題。 陸議一個人在那說,陳孟和張信靜靜在那聽。 偶爾接個一兩句,都是為了讓他能說得更順暢。 等他完全說完,淚流滿麵,卻有些忐忑地朝陳孟望過來時,就見陳孟輕輕一擺手: “那你現在,心情好還是不好?” “一開始還沒事,但越說,心情就越不好。” “哦,這樣啊。” 陳孟想了想:“五盆香菇燉雞,一個月之內不削你,怎麼樣?” 陸議破涕為笑:“不行,至少也得十盆,外加一年之內不能打我!” “你小子別給臉不要臉!” 張信看著陳孟在那跟陸議討價還價,表情頗為欣慰。 陸議現在正是自尊心強的年紀,剛剛,陳孟如果在他傾訴完之後,一個勁的安慰和開解,反而會讓他接受不了。 少主真的成熟了,而且,似乎也變聰明了。 “爾等竟敢犯上?!” “來人!快來人!” 正想著,遠處突然有陣陣的喧嘩傳入帳篷中。 不等張信提醒,陳孟和陸議就已經“呲溜”鉆到了角落等著。 張信手持長劍,迅速調整呼吸和狀態。 嘩變,意味著軍隊可能會在一定時間內完全失控。 就算有於誡幫忙,這種情況下,也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陣陣的喧嘩聲過後,是越來越明顯的喊殺聲,以及越來越亮的火光。 紛亂的腳步聲,距離他們所在的帳篷也越來越近。 突然,帳篷外有聲音傳來: “陳君在嗎?我是張將軍麾下什長,朱琪!” 張信挑開帳簾,見門口站著一青年兵士。 四目相對,青年兵士朱琪連忙對張信行禮。 張信點頭,隨後去通知魏延、許褚等人。 因為張信已經提前打過了招呼,所以現在大家都還上了袁術軍的衣甲,乍一看就像是一群剛剛集結好的士兵。 幾車貨物,尤其是放著香菇培養箱的兩輛車,也被人趕著駑馬拉了過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眾人都看著陳孟,都一臉敬佩。 之前他說會有辦法讓大家脫身,沒想到這麼快就做到了! “這位朱兄弟,我們要往何處去?” “離開此地之後,一路向南。” 朱琪說道:“張將軍說,等諸位離開,橋蕤安定了軍隊,肯定會沿淮水一路搜尋,但短時間內不會去懷疑與鐘離同為九江郡的南麵。 各位可以一路南行,等到了東城縣,就代表已經進入了下邳。” 之後,眾人在他的帶領下,準備離開軍營。 可還沒走多遠,遠處已經趁亂打起來的兩夥兵士,有眼尖的發現他們這一群人趕著車往外走,不知道是誰喊了聲: “他們車上有寶貝!” 於是,正在群毆的兩夥人,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陳孟隊伍裡的這幾輛車吸引,開始不約而同地往這個方向沖。 因為離得太近,加上那群人跑得太快,等陳孟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大群人已經呼啦啦沖到了近前,負責貼身保護陳孟的許褚和魏延,全都被人群沖到了遠處。 身邊就剩一個陸議了。 陸議長得矮,此刻一副虛弱相,立刻就被人盯上。 離他最近的一個三十多歲,長著一雙三角眼的中年兵士,抽出短刀,照著他的脖子就捅。 “伯言!” 陳孟手疾眼快,一把將陸議拉到一邊。 三角眼兵士一刀捅了個空,卻立刻就盯上了陳孟: “嗯?你這靴子能賣些錢,歸我了!” 說著,揮動短刀就朝陳孟的胸口紮來。
第八十二章 向南走!(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