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明經科進士的極限(1 / 1)

京兆府尹許友仁越發表現出傾向性。   既然如此,賈玹也決定不慣著,開始正麵硬剛許友仁,直接指出許友仁堂上出示的兩份脫籍文書有問題。   這是關係錢嬤嬤、趙四家的身份到底是寧府仆役還是一般平民的證據,關係到不同的量刑標準。   聽到賈玹的話,堂下也有士子接話道:“剛才學生確曾看到字體上有水光!”   賈玹看了為自己說話的士子一眼,笑道:“莫非這兩份文書乃是剛剛寫成?還來不及陰乾?”   許友仁一拍驚堂木,怒道:“豈有此理,賈玹,你這是在指摘本官假造物證?”   賈玹一臉無辜道:“我隻是合理懷疑,事關性命,不得不謹慎!”   許友仁道:“本官可以向你保證,此脫籍文書經過京兆府公人核驗為真,且與人丁黃冊記錄吻合,豈是你說能造假就造假的?”   許友仁的話顯然讓很多士子信服,許友仁見此情景,好為人師道:   “說到這裡,本官也不妨教爾等一個乖,萬萬莫要以為朝廷衙門辨識不出假的脫籍文書,隻要與當地戶籍簿冊一一比較,自然就能一清二白。”   聽到許友仁如此說,堂下一眾士子恍然大悟,齊齊向許友仁躬身道:“多謝府尹大人指點迷津!”   這就是有行政經驗和隻讀聖賢書,不了解朝廷衙門運轉的區別了。   看到一堆士子在向自己行禮,許友仁臉上也不禁露出得色,想必士林很快就會流傳許大人的佳話。   得意之下,許友仁看了一眼賈玹,“賈玹,現在你可清楚了?可還猜疑有人偽造文書?”   賈玹聞言笑了,笑的還頗有點子不屑的意味,一開口就是地圖炮。   “想來以許大人這般隻讀四書五經的明經科進士腦子,倉促間能想到修改到人丁黃冊就是造假的極限了吧!”   大乾科考也有明經科、明算科之分,隻是世人多讀明經科。很少有對需要研習算學的明算科感興趣的。   畢竟,無論前世、今生,能算學入門者眾,能把算學學精者寡!   “賈玹,你到底想說什麼?”   看著處變不亂、一派歲月靜好的賈玹,許友仁莫名心中發虛。   賈玹朗聲道:   “剛剛見脫籍文書上寫的是金錢氏一家三年前脫奴為良,趙四一家更是五年前脫奴為良,玹卻不知,金錢氏一家、趙四一家,在脫籍之後,從事何等營生?這期間納稅幾何?徭役幾何?”   一聽到賈玹的話,眾皆嘩然。   從來沒有一個正常人,在核實是否奴役身份時,會與納稅、徭役聯想到一起。   好在賈玹不是正常人,穿越前經常看到有某某明星因為偷稅漏稅翻車的報導。   賈玹深知,別看一個個表麵光鮮亮麗,一到納稅,當真是一摸一個不吱聲,這個辦法,套用在金錢氏一家、趙四一家也絕對適用!   公堂下方,有人高聲問道:“納稅、徭役與金錢氏、趙四兩家是否為奴籍有何關聯?還盼小郎君解釋清楚。”   賈玹看了一眼正坐在上首麵露思索的許友仁,“府尹大人,小子可否為諸賢達解惑?”   “你自可說來!”許友仁霸氣的一甩袍袖,“本府豈是堵塞言路之人?”   賈玹當下也不墨跡,向著堂下眾人解釋道:   “諸位,千萬不要小看了每個人給國朝繳納的稅賦,正是有了這些稅賦,朝廷才有錢養兵,才有錢周濟孤寡,雇傭官吏!”   賈玹說的興起,嘴瓢之下一句大實話脫口而出,“泱泱大乾,便是由無數你我這般大乾子民繳納的賦稅養活的!”   這是來自後世的觀點,即便在後世20世紀,也有人認為是朝廷養活了民眾,而非民眾養活了朝廷。   賈玹現在說出來,當真有點大逆不道,不過,顯然堂下也不乏聰明人。   當即有士子道:“賈兄弟的意思是,水能載舟?”   這位士子也很聰明,並未把唐太宗下半截話「亦能覆舟」說出來。   便在這京兆府大堂之上,許友仁看著賈玹和那個穿著國子監服飾的士子,也不敢以言論罪。   除非許友仁不想要士林中的名聲了。   若是那樣,在滿朝彈劾之下,許友仁也架不住,心中不禁暗罵自己那個好同窗,當真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賈玹回答了士子的問題,笑著看向許友仁道:   “許府尹,千萬別想著修改你京兆府的計書、稅貼,我怕你著人修改了之後,與戶部歷年上繳的文書、卷宗對不上!那時候,可就不是我這麼一個豎子死活的小事了!”   賈玹一句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許友仁頭上冒冷汗了。   這個時空沒有大明,自然也沒有空印案。   但是,朝廷在每個州府都設有禦史,如江南道禦史、江西道禦史,這些人其中的工作之一,就是核對所轄區域向朝廷上報資料真偽,若是京兆府在記載了上繳錢糧、稅款的計書、稅貼上與戶部衙門收到卷宗有差異,其後果不亞於掀起一場空印案。   到時候,死的人可就多了。   “堂下簡直一派胡言!賈玹小兒之語,不足采信!那金錢氏一家、趙四一家確是良民,有契書為憑,就已足夠!哪個還用去查什麼計書、稅貼?本官如此施展,便是遵循了大乾律法!”   許友仁再次舉起了兩份脫籍文書,隻是這一次並未展開。   堂下有些士子不平而鳴,“這是連臉麵都不要了嗎?坊間傳言還道京兆府許大人是個清官,清不清廉我竟是不知,但卻是個糊塗的!”   這話就重了,許友仁當場黑臉。   一個“糊塗的”罵名背上,許友仁斷無再提升可能,仕途從此就堪磨在這四品京兆府尹任上了。   哪怕他是熙和帝心腹臣子也是如此,隻要許友仁還在文官體係升遷,就別想好過。   一時間許友仁深恨,自己為何接了這等吃力不討好的苦差。   便在這時,又有人道:   “諸位年兄慎言,許大人如此斷案並無差池,大乾律法規定如此,許大人縱使想窮究深挖,也隻能依法而行,正所謂有心而無力,除非聖人重修大乾律!誰來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