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趙家村,拔地而起!(1 / 1)

趙承成眼光果然犀利,劫來的漕船,都是財大氣粗的鹽商打造的,又結實又輕快。   此刻西北風正盛,五艘快船張足了帆、吃飽了風,再加上村裡人在黃河驚濤駭浪之中練就的船技,船隊一行浪裡白條一般,沿著運河飛速南下。   航行了有一天一夜,運河驟然開闊,在黎明的微光之中,一片一望無際的開闊水域出現在眾人麵前。   趙家村的村民,都是幾輩子同黃河的驚濤駭浪搏鬥的漁民,何曾見過南方大湖的氣象,無不發出嘖嘖驚嘆。   趙承成在一片驚嘆聲中,也親眼見到了這片浩渺煙波,微微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湖麵上濕潤而又清冽的空氣,頓時灌滿了他的雙肺,將徐州城下的血腥味、醃臢氣一掃而空。   從黃河邊上一路輾轉數千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過了多少險,這是趙承成將近一年來,神經最鬆弛的時候。   終於,深入骨髓的“九年製義務教育”,潛移默化地灌輸到他腦海中的營養也在此刻翻湧出來,讓他禁不住吟誦起王勃的《滕王閣序》。   “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雲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當年背誦隻覺詰屈聱牙;   如今吟詠卻是行雲流水。   這大概就是人生閱歷帶來的不同吧……   趙承成正在陶醉之時,卻被趙同瑞不合時宜地打斷了:“大哥,這麼大一汪水,難道咱們逃到海裡來了?”   “掃興!”趙承成嗔了一句,“你懂個屁,大海比這大多了。這是一片大湖。”   “這就是湖啊……那麼有沒有個名字?”   “洪澤湖……”   “洪澤湖……好名字,聽這名字,就是個大湖!”趙同瑞若有所思道。   一旁的餘慶祥卻問:“不對吧。大哥也是第一次來這裡,怎麼知道這個湖的名字?”   趙承成當然知道了。   穿越之前,他的祖籍就在洪澤湖邊,徐州南下第一座大湖,他不可能不認識。   然而這個真實原因,趙承成卻不能明說,隻笑道:“我叫你們平時多讀書吧!書裡都寫著呢!不信,咱們到湖邊找人問問,不就知道了?”   “可我們不認字啊,咋讀書?”   “知道了。等安定下來,我就找幾個私塾先生,教你們認字,教全村人都認字!”趙承成深知知識的重要性,“現在還是先撐好你們的船吧!”   按說洪澤湖雖然不是江南膏腴之地,卻也是魚米之鄉,人口眾多,找個人問問情況應該不難。   然而趙承成的船隊,沿著湖邊走了大半天,都沒遇到半個人。   所幸沒有李成棟追兵的消息,船隊從容在湖上航行了一整天,終於在一片湖畔灘塗之上,遇到了兩個垂釣老人。   趙同瑞把船靠上去,不料此處水淺,船底擱底,還離灘塗有好一段距離。   趙承成忍著寒冷、脫掉鞋襪、撩起褲腿,親自下船趟著泥水前去詢問——果然就是洪澤湖。   “這裡的確是洪澤湖,不愧是趙大哥!”餘慶祥贊道。   趙承成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又問那兩個老者:“這裡都是水草豐美的良田,怎麼都沒人耕種呢?地都荒著,豈不可惜?”   得到的回答,讓趙承成心寒。   原來是崇禎十三年春,淮河發生洪澇,當年收成幾乎減半;   當年夏天,瘟疫又起,雖不至於十室九空,但也是家家服喪、戶戶焚香;   崇禎十四年,淮河南北大旱,稻、麥幾乎顆粒無收;   而朝廷加派的遼餉、剿餉、練餉卻是一文不少……   至此百姓紛紛南逃,洪澤湖邊上的土地,也就荒蕪下來了。   “也就是我們這些老的、殘的,跑不動了,隻能釣魚充饑,留在這裡等死吧!”垂釣老人說道。   “那麼本地的父母官,就沒有勸農開墾的舉措嗎?”趙承成追問道。   兩個老人麵麵相覷:“有倒是有,縣衙門口貼過幾張告示,也就沒了下文……唉!沒有種子、沒有農具,就連人都沒有……地方上的富戶,還一個勁地壓價買地,誰還有心思墾荒?”   趙承成越聽眉頭越緊。   這兩個老人說話樸實無華,卻道盡了明末危局。   人口逃亡、通貨緊縮、土地兼並,活脫脫一出末世景象。   可趙承成,卻要在這末世之上,闖出自己的名號!   他定了定神:“這裡是風水寶地,浪費了可惜。不瞞兩位老人家,我等是從北邊逃難來的,手裡有些銀子,不知道哪裡的地皮便宜一些,我也想買些地,就在這裡紮下根來。”   一旁趙同瑞、餘慶祥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在問:趙大哥不是說要去江南的嗎,怎麼又想在洪澤湖安家落戶了?   但一路上的經歷,讓他們對趙承成產生了絕對的信任——隻要是他做出的決定,必有道理、必然成功,照樣執行就好了。   果然,這一次,趙承成又猜對了。   隻聽那兩個老人商量了幾句方才回答:“要地麼……其實也不用買。咱們老哥倆腳下的這塊地,就是沒主的,你想用,就占著好了。有空到縣爺那裡通報一聲就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無主之地?   趙承成又追問了幾句,這才知道,這裡的一片灘塗,是淮河改道之後,近兩年從洪澤湖裡冒出來的。   這裡地勢低窪,誰也不曉得什麼時候又會沉入水中,因此也就沒人敢來種田,成了一塊沒有人種的荒地。   “天助我也!”趙承成一拍大腿,“多謝兩位指點。日後晚輩必有重謝!”   “重謝就免了。就是咱們家有幾間倒了一半的破房子,這位官人既然要落戶,就少不了造屋。能不能把這幾間房子的磚瓦木料買了,也正好用得著。”   “好說好說。”   趙承成立即喜笑顏開地答應下來,讓餘慶祥取來十兩銀子,又招呼起五十多個弟兄,跟著那兩個老人去購買建材。   等他們帶著買來的建材回來之時,老趙頭已選好了幾處水深的泊位,將五艘漕船停泊妥當。   又用漕船裡的幾張小漁網,在洪澤湖裡打起了幾十條大魚,放在火上烤得香氣四溢,讓全村老小大半年來,吃上了第一頓安心的飽飯。   第二天,趙承成又帶了八十兩銀子,去了一次洪澤湖邊上的寶應縣城,采購了糧食、補充了建材。   又順便買了不少編織漁網所用的麻繩、梭子等材料和工具。   從此,一座嶄新的趙家村,將在這片河湖之交的新興土地之上拔地而起。   大明王朝這臺故障腐朽的機器上,終於被安裝上了一枚嶄新的齒輪。   齒輪轉動。   或許會讓機器重新運轉?   又或許會帶來重生前的徹底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