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冊工具書,又答應幫忙製造火器,陳於階便揮手告別,要隨史可法離開了。 趙承成也同樣揮手道別。 直到史可法和陳於階兩人的轎子拐過一個彎,消失在一片小樹林之後,趙承成忽然想到一件要緊之事。 來不及猶豫,他立即撒開雙腿就追了上去。 緊趕慢趕跑了有一刻鐘功夫,這才追上轎子。 累得他一邊喘氣,一邊扶著轎桿,沖著轎子裡說:“陳……陳先生,請慢走,我還有事……有事相托……” 陳於階被趙家村的景象所打動,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覺,現在坐在轎子裡一顛一顛的,幾乎都已經要打瞌睡了。 忽聽轎外有人呼喊,驚得他一個哆嗦,趕緊撩開轎簾,見是趙承成,忙問:“趙村長,又怎麼了?” 趙承成道:“有件事……事情。不……有個人,不知……不知陳先生,是否認……認識?”仍是喘息不止。 陳於階問道:“什麼人?可是官場中人麼?” “不……不太清楚。”趙承成喘勻了氣,“就知道他叫宋應星,寫過一本書,叫做《天工開物》……人,應該是福建人……” 陳於階眉頭緊鎖,思索了一陣:“有些印象。這本《天工開物》,我也收過,就是暫未有暇閱讀。既是趙村長要找的人必然重要,在下是會留心的。” 陳於階說話,趙承成是信得過的。 於是他停住了腳步,揮手向陳於階告別,心裡想的是:希望我沒白喘這幾口氣,千萬找到宋應星這個人,無論是對我自己,還是對宋應星本人,都是件天大的好事…… 史可法和陳於階離開了,汪銀城在趙家村裡也沒什麼好待的,便於當日下午告辭離開,返回揚州去了。 他這一去可不簡單,除了向本家及其他鹽商報告疏通淮河航運的進展之外,還要向他們介紹趙承成和趙家村的情況,從而獲得其他鹽商對趙家村的支持。 汪銀城去時匆匆,不料卻僅隔了一天,就又返回了趙家村,順道趙承成帶來了個不好的消息:淮揚各路鹽商,並不打算支持趙承成。 至於原因麼…… 很簡單:趙承成又是個什麼玩意兒?讓我淮揚鹽商關照,他還不夠格! 這是放在明麵上的理由,但根據汪銀城的調查,其實是錢謙益派人給各路鹽商都打了招呼,要求他們遏製趙家村的發展。 錢謙益在江南、江北果然影響力巨大,他這麼一打招呼,別說是淮揚其他鹽商了,就是汪家老爺子,都對汪銀城的決定有了質疑。 “哦?都瞧不起我?那好辦。”趙承成道,“從今天起,我就在淮河河口設卡。鹽船,是汪家的,我雙手恭送,可以讓他們過去;別家的,那就對不起了,請原路返回!” 汪銀城一笑:“那麼如果是別家的鹽船,但我汪家入了股呢?” 趙承成也回以一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一概頂回去。就請汪兄回去提醒一聲你家老爺子,盡量別跟其他鹽商合夥做生意,免得我殺人的時候,濺你們一身血!” “趙村長何必如此著急?”汪銀城勸道,“淮河航道是絕對不能再堵的。否則史督帥那邊無法交代。就算督帥不說話,也難保東林黨其他人,會以此事向他施壓。恐怕督帥麵上不好看。” 雖然對史可法本人,趙承成也有不滿意的地方。 但不可否認的是,現在趙家村最大的政治靠山,就是史可法。 並且按照正常的歷史進程,史可法還遠沒走到仕途的頂峰,那時就是明朝滅亡、南明弘光朝廷建立之後的事了。 也正是趙承成羽翼豐滿、大展身手的時候。 因此於公於私,史可法那邊,趙承成是要留意關照的,甚至還要明裡暗裡幫助他穩固和提升政治地位。 於是趙承成冷靜了一下,說道:“那好吧。看在他們隻是不願意支持,而並非故意做對的份上,我也網開一麵。就這樣,就以要繼續疏通航道為由,每艘通過的鹽船,就收他們……收他們五兩銀子的通行費。不為賺錢,就為讓他們明白——洪澤湖,到底是誰在做主!” 汪銀城含笑搖頭道:“趙村長果然還是這個性格,痛快!” 他隻當趙承成是個急脾氣,但隻有趙承成自己知道,他的脾氣不急可不行。 眼前這個大明朝廷,就好像一輛正在走下坡路的汽車,而駕駛這輛汽車的崇禎皇帝,不可謂不賣力,卻是狠狠地一腳踩在油門上,恨不得把油門直接踩進發動機裡。 導致的後果,就是雖然已經積重難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或許還可勉力支撐的大明王朝,終於加速沖向深淵。 經過這番折騰,汪銀城預想當中的,淮揚鹽商全麵支持趙承成的局麵,終於沒有形成,甚至汪家都不願出這個麵。 但是好在汪銀城這位汪家大少爺、內定的繼承人,頗有些經營的天賦,自己手上就有不少產業,每年、每月都有固定的收入。 那麼由他個人出資,以每月五百兩銀子的頻率,連續注資一整年,讓投資總額積累到六千兩。 有了這六千兩的額外收入,再加上繼續自己醃魚的生意,趙承成估摸著一年左右的時間,趙家村和趙家軍就能發展得極成氣候,可以參與到明末那一場大搏殺之中去了。 就算一時半刻沒法成為主宰全局的力量,至少也能讓已經參透歷史劇本的趙承成,瞅準了最緊要的時間節點,讓自己的力量發揮關鍵少數的作用! 等到那個時候,原本瞧不上趙承成的鹽商,就是跪下來求他,他都未必會正眼瞧他麼! 這份力量由經濟、政治、軍事、文化各個方麵所組成,但最為直觀有效的,還是非趙家軍莫屬。 而在升級趙家軍戰鬥力這方麵,陳於階的確幫了趙承成的大忙了。 說起來,趙承成也是紅旗下長大、蜜罐裡泡大的新時代守法青年,光知道火槍、火炮相對於冷兵器,是跨越時代的力量,但論起如何製造這些兵器,他實在是外行。 直到看到陳於階送給他的那本還沒有命名的小冊子之前,他是萬難想到,明末製造火槍的工藝,居然和包餃子,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