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人是需要激勵的。 得到了趙村長的賞賜,村裡連老帶少、連男帶女,人人高興,工作的勁頭更高。 經漕運從北方運來的煤炭“吭哧吭哧”地往高爐裡送; 高爐裡的火焰“呼哧呼哧”地往天空噴; 高爐下鍛造坊裡鐵錘“叮叮當當”地響; 鍛造坊外紡織坊裡織機“咿咿呀呀”地動; 紡織坊邊碼頭上男人們“哎喲哎喲”地把魚掄上岸; 碼頭上漁船再次破開波浪“呼喲呼喲”地起航,去老子山運來開采出的石灰石和黏土,運回趙家村製造水泥…… 平定洪澤湖,給了趙家村和周邊幾個據點難得和平時間,讓居住其中的人們,得以喘息和發展。 中國人就是這樣,隻要給他們一個安定的環境,哪怕隻有短短十年、二十年,就能創造巨大的財富,從戰亂中再次站立起來,成為世界民族之林一棵人人敬仰的參天大樹。 嶄新的一百匹綢緞很快就織造出來,質量比之前的似乎更勝一籌——畢竟經過首批試製,織工積累了經驗,技術自然越來越好。 照汪銀城的說法:“趙兄,你趙家村果然不簡單,既會打仗、又會生產,著實令人佩服。你這些綢緞比之蘇杭的也不落下風,若是缺乏銷路,在下可以幫忙代銷……” 趙承成卻從一開始就有了主意:“蘇、杭,還有揚州的織坊,誰家沒養活幾十口,甚至上百口織工的性命?我去搶他們的生意,不是從這些織工嘴裡搶飯吃嗎?” “趙兄的意思,還是要銷往海外?可是咱們沒有門路啊……” “沒有門路?汪兄過謙了吧?淮揚鹽商同海外沒有聯係?我怎麼曾經聽史督帥提起過一嘴?除非是他在誆我不成……”趙承成瞇縫著眼,瞟向汪銀城。 汪銀城被他看得心虛:“這個……史督帥……那個……我汪家確實同海外沒有聯絡。至於其他鹽商……在下就不知道了……” 還有汪銀城不知道的事? 他是淮揚鹽商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如果天下太平的話,是要成為下一輩話事人的人物,這種根本不算機密的機密,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但此事畢竟違反大明法令,上不得臺麵,要不是趙承成把史可法抬出來,汪銀城也不願意輕易承認。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趙承成並沒有同史可法討論過此事,隻不過是在狐假虎威罷了。 怪就怪汪銀城自己心虛,被老虎一嚇唬,就露出了馬腳。 明末幾次禁海、開海,到崇禎年間再次收緊海外貿易,但民間貿易不絕,特別是江淮地區,幾乎所有大商人,全都或明或暗、或正規或走私地參與到海外貿易中去。 這是史書、地方誌都有明文記載的,趙承成不僅在網上看過,甚至還看到過紙質的記錄。 現在又誆騙著汪銀城露出實底,更使他對綢緞的銷路有了絕對的信心。 “好,我等的就是汪員外這句話!”趙承成道。 “不,不,不。”汪銀城慌忙解釋,“在下可不認識什麼海外的海商,充其量……” “充其量就是找人牽個線、搭個橋對吧?”趙承成打斷了他的解釋,“這就夠了。海商,我已經物色好了,隻要汪兄替我傳個話,足矣。” 這話又讓汪銀城產生了好奇:“趙村長還認識海商?在下倒是想要打聽一下,到底是哪位?” “汪兄遲早是要知道的,現在告訴你也無妨。”趙承成眼神一抬,“是鄭芝龍。” 聽到這三個字,汪銀城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大口冷氣! 鄭芝龍這名字,流傳到數百年後的二十一世紀,都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放在明末,更是振聾發聵。 這位仁兄堪稱十七世紀中葉的海上霸主,掌控了中國東海、南海的絕對製海權,中原人、日本人、南洋人甚至是荷蘭人、葡萄牙人,隻要在這片海域航行、交易,就必須看鄭家的臉色。 並且他還幾乎壟斷了中日貿易,別人想插手,就是得罪了鄭芝龍,就是取死之道。 更可怕的是,鄭芝龍在大海商、大海盜的身份之外,居然還接受過大明朝廷的招安,是正經的朝廷命官。 最可怕的是,他這位“朝廷命官”,有自己的軍隊、自己的根據地、自己的勢力範圍,完全處於“既不聽調、也不聽宣”的獨立狀態,而明廷還隻能哄著,拿他完全沒有辦法…… 淮揚鹽商汪家,也算是富甲一方了,可要跟鄭芝龍比起來,就是九牛一毛,體量也就是個馬仔、代理人而已…… 而趙承成居然認識這麼個人物,卻還要自己牽線搭橋…… 難以理解。 不過趙承成做出的難以理解的事還少嗎? 相反,若是可以憑借趙承成搭上鄭芝龍這條線的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麼對於汪銀城本人,乃至整個鹽商汪家,都是一件利大於弊的絕對好事! “趙兄果然深不可測!”汪銀城臉上露出笑容,又轉瞬即逝,“鄭老板那邊,在下大約輾轉可以接上話。卻不知趙兄準備說些什麼呢?據說鄭將軍脾氣古怪,可不是人人都能說上話的……” “不要緊。隻要去寶應縣,找到郭縣公,什麼話就都好講了。” “郭縣公?就他?能和鄭老板……” 趙承成一笑:“汪兄不要瞧不起人嘛。郭縣公怎麼了?人說蝦有蝦路、蟹有蟹路,說不定哪條路就走通了。” 明末就講究一個“快”字。 第二天,趙承成一邊打發汪銀城去尋找聯絡海商的途徑;另一邊則是他自己親自出馬,前去寶應縣找縣令郭全安。 原本郭全安這樣的老官僚、小官僚,趙承成是懶得搭理的。 但就是因為郭縣令的座師是林焊林閣老,而林焊在任之時,曾經主持過招安鄭芝龍的事宜,因此郭全安也同鄭芝龍產生了間接聯係。 甚至這份關係還不淺。 一方麵,是政治上要比父子關係更加親近的師生關係; 另一方麵,則是被朝廷承認接納,有著“再造之恩”。 林焊的爹娘,真是給他取了個好名字——愣是把這兩個完全不相乾的人,焊接在了一起,也就給了趙承成操作的空間。 然而等到趙承成找到郭全安,提起鄭芝龍的時候,郭老縣令就一個態度: 鄭芝龍是誰?不熟……不,是完全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