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河平原的12月中旬已經是雨雪交加、寒風刺骨,對援軍日夜期盼的西庇阿終於等到了森普羅尼烏斯的援軍。兩個執政官的會師使得羅馬軍隊實力大增,而漢尼拔企圖各個擊破的戰術也不得不放棄,特雷比亞河畔的羅馬大營頓時歡聲雷動。自從皮洛士戰爭以來,六十年間還沒有哪一支異族軍隊能夠抗拒四個羅馬軍團的攻擊。羅馬大軍一掃初戰失利的晦氣,鬥誌昂揚,士氣高漲。剛剛到達前線的森普羅尼烏斯便急不可待的打算一戰打垮漢尼拔,為自己即將屆滿的執政官任期劃上圓滿的句號。相比之下,依然臥床療傷的西庇阿頭腦就要比他清醒許多。 “親愛的森普羅尼烏斯,非常感激你能夠及時來援,你的到來必將令戰局發生根本性地變化。”躺在床上的西庇阿見到走進大帳的隆古斯時連忙支起身子表示歡迎。 “快躺下,親愛的普布利烏斯,你的傷勢好些了沒有?我路過羅馬城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關心著你的身體狀況,希望你能夠早日康復。”森普羅尼烏斯走到床邊握住西庇阿的手說道。 “托眾神的福,撿了一條命回來,可惜令無數羅馬將士殞命沙場,不知道羅馬城有多少孤兒寡母在咒罵我呢。”西庇阿滿臉悲傷地說道。 “千萬不要這樣想,親愛的朋友,戰爭就是這樣,為祖國獻身應該是軍人最無尚的光榮,沒有人會責怪你的。”森普羅尼烏斯安慰著對方道。 “現在好了,終於盼到你來了,這下我就可以把手上的兩個軍團交由你來指揮。現在我們兵強馬壯,不用再害怕那個漢尼拔了。” “放心吧,親愛的普布利烏斯,你就在這裡好好養傷,我會幫你教訓教訓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布匿小子的。他應該乖乖躲在自己的老窩裡才對,而不是跑這麼遠的路來這裡送死。”森普羅尼烏斯誌得意滿地說道。 “親愛的森普羅尼烏斯,希望你千萬不可大意,對方可是比狐貍還要狡猾的家夥,而且迦太基騎兵確實戰力強悍。我們最好先不要輕舉妄動,利用這個冬季休整訓練我手下那些新征召的部隊,等到來年雨季結束、春暖花開的時候再動手比較好。”西庇阿見同僚表現中急不可奈的情緒時趕快好心提醒道,“迦太基與高盧人的聯盟其實並不牢固,讓那個漢尼拔在整個冬季無所事事的消耗高盧人的糧食吧,到那時高盧部落肯定牢騷滿腹,而我們再發動進攻一定能大獲全勝的。” “眾神在上,我親愛的普布利烏斯,你知道羅馬人民多麼急需一場勝仗來穩定他們不安的情緒嗎?元老院渴望我們會合之後立刻向迦太基人發動全麵進攻。你知道讓敵人住在我們的家門口是對羅馬多大的嘲諷?”森普羅尼烏斯對於西庇阿的建議無動於衷,他甚至認為自己這位同僚已經讓那個漢尼拔嚇破了膽子。 “我覺得還是謹慎些為好,當然現在你來指揮全軍,一切都由你做主。”西庇阿看了一眼邊上的兒子無奈地對隆古斯說道。 “你好好休養,我不會讓你和羅馬人民失望的。”森普羅尼烏斯說完就走出了西庇阿的大帳。 小西庇阿等隆古斯走後方才小聲地對父親說道: “我覺得隆古斯指揮官這麼著急作戰應該是私心更重。” “是啊,我的兒子,已經到年底了,他是不想把打敗迦太基人的榮譽讓給下一任執政官。”西庇阿嘆了口氣,他自己原來也何嘗不是有這點私心呢,要不然也不至於冒失進軍而打了一場敗仗。 小西庇阿看著遠去的森普羅尼烏斯有點擔心地對父親說道: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關鍵是他能打得贏對方才行。” 特雷比亞河位於亞平寧半島的北部,其源頭出自熱那亞東北部的亞平寧山地,向東北流經波河低地,在普拉辰夏(皮亞琴察)西麵注入波河,全長115公裡。 當兩支羅馬軍團會師的消息像凜冽的冬風一般刮過特雷比亞河傳到迦太基大營時,漢尼拔和蒙華等人並沒有因為對方人數的優勢而有所恐懼。在接收了大批高盧戰士加盟己方之後,迦太基軍團人數也擴充到了四萬人之眾,和對麵羅馬人的數量不相上下。雖然他們的步兵和羅馬人的重步兵相比較還有所差距,尤其是新加入的高盧步兵裝備和訓練都較差,但是他們在騎兵方麵則要強過羅馬與他們的同盟騎兵,特別是他們擁有許多優秀的騎兵將領。 “現在羅馬人實力增強了許多,我們錯過了將他們逐個殲滅的機會,現在要如何才能取勝呢?”漢尼拔召集了所有主要將領商量著對策。 “那個西庇阿真是個狡猾的對手,從他迅速撤退逃出我們的追擊就能看得出來,好在他現在應該傷勢未愈,軍事行動的決策權估計在另一個執政官的手上。”蒙華一邊研究著地圖一邊說道。 “那個森普羅尼烏斯嗎?聽說他是個性格急躁而且過分自信的人,他一到前線就公開向自己的士兵宣布要快速結束波河的戰爭。”漢諾根據得到的情報補充道。 “如果真是這樣倒是好事了,假如對方一直躲在山上的營壘裡,我們反倒是毫無辦法。”馬戈看著帳外無所事事的高盧人小聲地說道,“現在是冬季,戰事拖的太久我怕那些高盧人又會動搖了。” “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引誘羅馬人出來,在野戰中消滅掉他們,這樣整個亞平寧除羅馬之外的異族人都會加入我們。”漢尼拔總結道。 “可對方要是不上當怎麼辦?雖然森普羅尼烏斯是個魯莽的人,但那個西庇阿一定會勸阻他的。”漢諾有點擔心地問道。 “我想應該不會,因為已經到年底了,他估計比我們更著急。”蒙華說完所有人都煥然大悟地笑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在寒風和細雨中蒙華率領著一隊努米底亞騎兵向著波河與特雷比亞河之間的一個高盧部落殺去,這個高盧部落在森普羅尼烏斯到達後就馬上見風使舵地投向了羅馬人。而迦太基人發起的懲罰行動令備感恐懼的高盧人馬上向著河對岸的羅馬大營發出了求救信號。大喜過望的森普羅尼烏斯馬上派出了他的騎兵部隊,後麵緊跟著強大的羅馬輕步兵,在所有人看來,這位魯莽的羅馬指揮官似乎正在重蹈提契努斯河戰役的覆轍。 在漫天大雨中,雙方騎兵很快就纏鬥在了一起,隨著羅馬輕步兵的趕到,迦太基方麵也派出了相應的輕裝部隊加入戰鬥。就在興奮的森普羅尼烏斯打算動員重裝步兵加入戰場時,正打得難分難解的迦太基人居然主動撤退了。仿佛打了敗仗一般的迦太基軍隊一路丟棄了所有搶得的物品,不少人甚至扔掉了自己的裝備。興高采烈的羅馬人一路追趕著敗退的敵人直到對方營壘附近才收兵回營。這次小勝一掃提契努斯河戰敗之後羅馬人的低迷士氣,也讓森普羅尼烏斯再次相信了自己的判斷,原來迦太基人的戰力不過如此,相同的部隊在不同指揮官的指揮下卻獲得了截然不同的戰果。於是他自信心爆棚,手下的士兵們更是摩拳擦掌,準備和迦太基人大戰一場,整個羅馬軍營求戰心切。隻有西庇阿父子沒有被這場貌似的勝利沖昏頭腦,也隻有他們意識到這也許是漢尼拔的“示敵以弱”之計,隻不過現在沒有人會再接受或是征求他們的觀點了。 冬至前夕的深夜,遠方羅馬大營裡燈火通明,所有人都還在為白天再次戰勝迦太基人而歡呼雀躍。而在與特雷比亞河平行的科倫巴河河床附近,漢尼拔正在為對岸的羅馬人編織著一個死亡的陷阱,馬戈率領著兩千名精心挑選的騎步兵借助夜色的掩護悄悄埋伏在了這個兩岸巖壁峭立,灌木與小樹林密布的地方。黎明時分,一隊努米底亞騎兵沖破了薄霧,涉過特雷比亞河來到了羅馬大營外,在營壘上哨兵還沒看清楚對方之前便投擲出了大量的標槍,並且高聲叫罵著羅馬人的祖先。 在警報聲中,從破敵美夢中驚醒的森普羅尼烏斯立刻傳令全軍整隊出動,六千名羅馬騎兵與輕步兵首先殺出了寨門。而前一刻還叫囂厲害的努米底亞人卻轉頭就跑,羅馬人士氣大振,一直追趕著且戰且退的努米底亞騎兵到達了特雷比亞河的彼岸。當得到消息的西庇阿試圖勸阻森普羅尼烏斯時已經太遲了,急躁的羅馬執政官已經率領著所有軍隊魚貫而出,殺氣騰騰地朝著特雷比亞河而去。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羅馬士卒在沒有吃早飯地情況下就被他們的指揮官急匆匆地帶上了戰場,頂著寒冷的雨雪,饑腸轆轆的士兵們在凍得刺骨的天氣中沖進了因下雨而水位一直上漲的特雷比亞河中開始泅渡,冰冷的河水一直浸泡到他們的腋下,當他們咬著牙奮力到達對岸時,許多人已經凍得幾乎無法舉起他們的武器。 此時在河對岸平原上的迦太基大營中,早已準備就緒的迦太基士兵已經平靜地用過早餐,漢尼拔讓軍官分發防凍的油脂給所有的士兵們,讓他們擦拭裸露在外的身體部位,以便能夠在這種冰天雪地的環境中不會因為傷凍而影響作戰。同時蒙華在營帳四周燃起篝火,使得整個營地保持著溫暖。漢尼拔撫摸著已經裝備好載具的“布塞菲勒斯”,戰象部隊此時由於寒冷和傷凍已經減員至8頭,而堅強的“布塞菲勒斯”依然陪伴著迦太基統帥迎接新的挑戰。 “好夥伴,今天我們將要麵對真正的強敵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我們一起戰鬥吧。”漢尼拔在“布塞菲勒斯”的耳邊輕聲說著,而“布塞菲勒斯”則仿佛聽懂了一般將頭蹭了蹭漢尼拔的身體,發出了一聲象鳴。 等到所有人都完成了戰鬥準備之後,漢尼拔站到了操場中央的最高處,注視著風雪交加中數萬名整裝待發的將士們。 “眾神保佑,親愛的弟兄們,那些羅馬人自己跑上門來送死了。”漢尼拔掃視著麵前黑壓壓的人群大聲說道,“前幾天我們故意讓他們小勝了幾場,現在他們從指揮官到仆役都覺得我們是膽小鬼。現在他們又來了,他們沒時間吃早飯,他們剛剛在特雷比亞河中洗了個澡,他們又餓又凍甚至連手中的兵器都拿不穩了。” 場下的迦太基與高盧士兵們全都哄堂大笑起來,等士兵們笑完之後,漢尼拔繼續說道: “我們跋山涉水,千辛萬苦的來到這裡,現在終於有機會和這個敵人交手了,我們的裝備也許不如他們,我們的人數也許也不如他們,但是我們有一樣東西是羅馬人所沒有的。”迦太基統帥說完停頓了一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 “我們的戰鬥精神和堅強意誌是羅馬人所沒有的,因為我們有赫拉克勒斯的指引,我們有麥勒卡特在身邊陪伴。”漢尼拔說完指向了邊上早已披掛整齊的蒙華,頓時所有的人都發出歡呼聲。 “今天,特雷比亞河將會見證到我們的勝利,而明天,整個亞平寧將會見證到我們更加偉大的勝利,我們是迦太基遠征軍,我們所向無敵。”說完漢尼拔在震天動地的戰鬥吶喊聲中將短劍抽出指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