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亞平寧——地震(一十一)(1 / 1)

蒙華隻好從懷中掏出一些錢讓兩兄弟找個地方去喝上幾杯,然後跟隨著小男孩走進了大門。進門後是一個不大的院子,說不大是因為院子的地上擺滿了各種各樣奇怪的機械設備,一看就是縮小了的實物模型,但是製造工藝精湛。蒙華一邊走一邊欣賞著,看上去像是舉重滑輪、灌地機、揚水機,甚至還有拋石機以及一些他不認識的設備。蒙華甚至在一瞬間動了將阿基米德請到軍中設計製造軍械的念頭。在院子的中央,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正在鼓弄著一個新的設備,蒙華看著感覺像是天象儀,球麵上有日、月、星辰以及五大行星。蒙華心想這個人估計就是傳說中的阿基米德了,但是看他無比專心的樣子,蒙華便不出聲隻是站在邊上看著,而那個開門的小男孩直接跑到老人的邊上開始幫忙起來。   “你是誰?為何站在這裡?”半晌之後老人才察覺到蒙華的存在,皺著眉頭問道,看樣子他已經忘記剛才蒙華敲門的事情了。   “在下蒙華,久仰老師的大名,所以今天特意前來拜訪。”蒙華趕緊彎腰拱手施禮道。   “好奇怪的名字,看你相貌應該也不是地中海地區的人吧,有點像埃及那邊的,但是又不對,我想想啊,是從遙遠的東方來的嗎?”阿基米德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對方的相貌同時在腦海中不停地尋找著答案。   “我的出生地在遙遠的東方,因為機緣巧合才來到了這裡。”蒙華不知道應該如何從頭解釋,也不想騙對方。   “啊,遙遠的東方,我隻聽過一些傳說,這個世界真的很大,我以前一直以為波斯再往東去就沒有文明世界了,當年亞歷山大大帝就是一直想尋找翻越興都庫什山的道路。”阿基米德若有所思地看著天上喃喃自語道。   看到對方又陷入思考中,蒙華隻好先安靜地站在邊上等著。   “對了,你讀過《幾何原本》?”阿基米德突然醒悟過來一般地看著蒙華問道。   “小時候我的希臘數學老師有教過我,不過不是太明白其中的許多內容,隻是了解一點點皮毛而已。”蒙華如實回答道,在數學大師麵前可不敢班門弄斧。   “不錯不錯了,能看懂這本書的估計也沒多少人,現在的人都喜歡看那些詩歌和文學之類的書,數學好像沒多少人有興趣了。”老數學家感嘆道。   “我想這個隻是暫時的,相信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對數學這門科學感到興趣。您研究的浮力原理、杠桿原理都是了不起的理論,現在很多都已經動用到生產和生活中去了。”蒙華對這位科學天才有著由衷的欽佩,這樣的人才是對世界對人類做出真正貢獻的啊。   “看來你了解的還不少,你知道嗎?我年輕的時候在埃及求學,有一次我在久旱的尼羅河邊散步,看到農民提水澆地相當費力,我後來發明了一種利用螺旋作用在水管裡旋轉而把水吸上來的工具來幫助當地人。因為我當時正好在研究螺旋形曲線的性質,所以就當理論實踐吧。不過從那以後我就迷上機械研究了,後來我花了不少時間去研究螺絲、滑車、杠桿、齒輪等,從中發現了杠桿原理和力矩的原理,所以我會經常在家裡將所研究出來的一些理論運用到機械工具的製造上去。”阿基米德一邊說一邊指著滿院子的木頭機械設備。   “其實我還是更喜歡數學,因為歐幾裡德是我的老師,你有看過我寫的《方法論》嗎?”老數學家看著蒙華問道。   “還沒有機會拜讀過。”蒙華如實說道。   “哦,沒關係的,其實就是一本數學書。我領悟出了歐幾裡德老師提出的趨近觀念,於是利用“逼近法”算出了球麵積、球體積、拋物線、橢圓麵積,還利用割圓法求得π的值介於3.14163和3.14286之間。另外我還算出球的表麵積是其內接最大圓麵積的四倍,又導出圓柱內切球體的體積是圓柱體積的三分之二。嗯,我說這些你聽得懂嗎?”正在給蒙華上課的阿基米德突然想到對方可能並不能理解自己說的東西,於是停下來問道。   “有點不是太明白,我小時候學的數學比較有限,長大以後又一直沒有時間靜下來學習。”蒙華非常慚愧地回答對方。   “那就算了,還是不要給你說太多了,以後有機會自己多看書學習吧。”阿基米德有點失望地說道。   “老師方才是在做天象儀嗎?”蒙華試探地問道,心想這老人家怎麼什麼都會啊。   “啊,你的眼光不錯啊,不過它需要水力才能夠驅動,這個天象儀不但運行精確,連何時會發生月蝕、日蝕都能加以預測。比希臘那些家夥製造的食品水平高多了。”阿基米德得意地說道,“我還發展了天文學測量用的十字測角器,並製成了一架測算太陽對向我們這個世界角度的儀器。”   “您實在是太厲害了,假如以後我有時間一定會拜你為師,學習您的這些學問。”蒙華不由自主地贊嘆道。   “像你這麼熱愛科學的年輕人還真不多了,大家不是想著當官就是想著掙錢。”阿基米德嘆了口氣說道,“不過看你這人還蠻聰明的,不像那些武夫或是農夫,和他們說啥都講不明白,我現在和你說個我最近新得出的研究,我認為我們這個世界很有可能是圓型的,就像太陽和月亮那樣,而且我們有可能繞著太陽轉動。”   蒙華聽完大吃一驚,在他的家鄉一直是天圓地方為主導的學說,而阿基米德的這種猜測實在是異端學說的感覺。蒙華覺得這已經有點超出自己的認知範圍了,但是不好直接反對,隻是謹慎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按您的意思我們住的這個世界是圓的,那我們怎麼看遠方地平線全是平整的呢?而且球體的另一邊的人不是全都要掉出世界之外了嗎?”   “這個我還沒有想明白,不過我研究了這麼多年的宇宙,發現所有的天體都是圓型的,沒道理就我們不是啊,尤其是我觀察到大海上的船隻從海平線上出現時總是先出現桅桿再接著慢慢出現船身,這這現象就很明顯支持我的猜測。還有我們認為是太陽在不停地東升西落,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是我們的世界在繞著太陽運動呢?”老學者又開始陷入沉思之中。   蒙華感覺和對方的交流已經超出了自己的理解範疇,倒是身邊這些機械工具更有實際存在感,這時候他感覺天色已經不早了,就準備向對方告辭。阿基米德這時候才想起來剛才一直站在外麵聊天也沒讓客人進屋去坐,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能夠聆聽大師的教誨蒙華已經心滿意足了,以後有機會再來登門求教。”蒙華對這些瑣事從來都不介意,因為他知道這些大學者都是不拘小節之人。   “你住在哪裡?下周等我做好了這個新儀器再邀請你來一起做實驗。”阿基米德覺得蒙華是個不可多得的可教之徒。   “實不相瞞,在下是迦太基漢尼拔統帥的部下,此次來敘拉古是有公務在身,過幾天還要趕回卡普亞去。”在臨走之前蒙華對老數學家如實相告,“現在敘拉古已經同迦太基結盟,羅馬很有可能前來報復,希望老師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有可能最好離開此地一段時間。”   “原來你是迦太基軍人啊,前一段聽鄰居說羅馬那邊打仗打得厲害,有個漢尼拔和另一個麥勒卡特.蒙的人指揮部隊在一個什麼地方消滅了好多羅馬人,難道說那個麥勒卡特.蒙就是你嗎?”阿基米德有點不可置信地問道。   “正是在下,剛才沒有如實相告,實在是怕老師不喜歡軍人。”蒙華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歉道。   “哦,這倒沒什麼,雖然我對迦太基人沒什麼感情,但是那些羅馬人我也很不喜歡。對你我倒是滿中意的,後生可畏呀。這樣吧,我這沒啥東西可以送你的,就送你幾本我寫的書吧,如果有興趣你可以自己先研究一下,有看不懂的地方以後隨時來找我。”   阿基米德對眼前這個年輕人很有好感,謙虛愛學習,雖然是個將軍可是一點架子都沒有,很想收他做自己的學生。   “太感謝老師了,我一定認真學習,有不明白的地方以後再專程上門求教。”蒙華大喜過望,連連道謝。   這時那個小男孩已經從屋裡抱出了幾本書,蒙華趕緊接過來一看,全是研究數學與工程學的書籍,其中有《論球和圓柱》、《拋物線求積法》、《論螺線》、《平麵圖形的平衡或其重心》、《論杠桿》、《論浮體》,幾乎包含了阿基米德一生的心血研究。蒙華簡直愛不釋手,將其用布包好之後緊緊夾在腋下,千恩萬謝、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大門。此時天色已變黑,不知不覺中蒙華就與老數學家交流了一個下午的時間,雖然不是所有問題都能理解,但是依然獲益匪淺。在附近酒鋪中找到無聊等待的兩兄弟後,三人便一起向著住宿的營地而去。   “這一趟實在太值得了,阿基米德真是個了不起的大學問家啊。”蒙華一邊走一邊感嘆道,“真希望還有機會能再來拜訪他。”   對於迦太基來說今年實在是好事不斷,繼馬其頓王國和敘拉古王國加入了迦太基反羅馬聯盟後,最令迦太基耿耿於懷的薩丁尼亞也準備向原先的母邦靠攏。在被羅馬人搶走二十多年之後,一個名叫漢普西科拉斯的布匿裔薩丁尼亞領袖秘密派來了一個使節團。據他們所說,薩丁尼亞已經無法再忍受羅馬人的賦稅和勞役了,而隨著新任副執政昆杜斯.穆西烏斯.斯凱沃拉的到來,現在出現了一個擺脫羅馬人的絕好機會,因為這個新任副執政的能力太差,而且身體羸弱。漢普西科拉斯已經聯絡了許多當地的貴族,同時希望得到迦太基的鼎力支持,對於這個利好迦太基元老院自然是不會錯過,於是一場遠征薩丁尼亞的計劃又在籌備之中。   在仲夏夜的滿天星光中,迦太基的內層軍港依然燈火通明,一支艦隊正在進行著最後的貨物裝載。前幾天增援伊比利亞的艦隊已經揚帆出航,而現在正在做準備的是前往亞平寧,支援遠征軍的船隊。與去往相對安全的地中海西部不同,亞平寧半島附近海域全都被羅馬艦隊所嚴密監控,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對於海上雄風不在的迦太基人來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遭遇到滅頂之災,所以艦隊指揮官波米爾卡決定在晚上悄悄地駛出迦太基港口,以避開無處不在的羅馬間諜。   在嚴密防備的巨大軍港裡,忙碌的奴隸正將堆積如山的補給物資搬運到甲板下的倉庫裡,水手們在對風帆和繩索做著最後的檢查,槳手們已經就位,早已登上運輸船的部隊正在百無聊賴地打發著時間,戰象與戰馬則因為陸地生物天生對水的本能恐懼而有點焦躁不安,不時發生一陣陣的長笛與嘶鳴。在一片陰影籠罩的軍港角落裡,兩個女人正帶著一個孩子在那兒安靜地等待著,負責在旅途中照顧她們的仆人已經偷偷前去向守衛行賄了。不一會兒,仆人們快速回來報告事情已經辦妥,於是這一小群人快速穿過碼頭空地,敏捷地登上了離她們最近的那艘最龐大的五排槳戰船,這艘船正好是艦隊司令的指揮船,而那個艦隊司令波米爾卡是博米爾卡議員的遠房侄子,所以也是艾麗沙的遠房唐兄。   當這支由十艘戰艦外加五十艘運輸船組成的小型艦隊如無聲的幽靈般悄悄駛出黑暗而寂靜的迦太基港口時,兩個女人全都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此時的地中海波瀾不驚,當一輪圓月緩慢地升騰在海麵上後,整個甲板都沐浴在雪白的月光之中,海麵上寂靜無比,隻有槳板劃破波浪的聲音。艾麗莎與伊蜜爾絲抱著小哈米爾卡一起站在船艙的弦窗口處,凝視著迦太基城那越來越小的身影,但是她們的心中毫無恐懼,因為她們將奔向亞平寧,奔向她們愛人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