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嶺南進獻沙糖桔(1 / 1)

建安八年,公元203年。   田園靜謐,飄揚著一股令人心曠神怡的芬芳稻香。   涼風輕柔地拂來,牧童騎著黃牛,哼著清脆的歌聲,朝著村寨的方向歸去。   零陵人賴雄舒適地躺在馬背上,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   大袖淩風,信馬由韁,端的是神清骨秀少年郎。   其座下駿馬非凡,以玉為飾,行則叮叮作響。   鳴珂聲傳遍荊楚山林,鄉野還是藍藍的天,瓷白的雲。   牧童側目,眼神中閃過驚羨,歌聲隨著晚風消散了。   賴雄意猶未盡,悠遊山林時的風致和感悟,在腦海中重復不斷。   生逢亂世,神州鼎沸。他偏安於荊楚,享受著最愜意的富家公子人生。   直到荊州牧劉表舉薦自家便宜老爹賴恭,接替已故的張津成為新的交州刺史,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老夫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等到了襄陽,一定請明公主持公道。”   賴恭胸膛劇烈地起伏,當視野轉向左側,語氣才緩了緩:“子雲,你說為父要不要向明公借兵討伐吳巨?”   他看到賴雄吊兒郎當的模樣,一雙眸子精光四射,灼灼生輝。   “讀書人站有站姿,坐有坐相。”   賴雄一個鯉魚打挺搶先說話,他穩穩當當地側身坐在馬背上,一派地痞無賴、不學無術的架勢:   “我是鄉野之民,怎麼舒服怎麼來!”   賴恭按捺住胸腔中的怒火,恨子不爭道:   “老夫成為交州刺史有什麼不好,一開始你就反對,現在你爹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見安慰三兩句。”   “真是逆子!”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還帶著教訓晚輩的口吻。   賴雄習以為常,氣定神閑道:   “今天下大亂,生民倒懸,英雄豪傑輩出。光和年間,交趾梁龍作亂,朱儁臨危受命,接任交州刺史,選兵五千,討伐逆賊。”   “朱儁裹挾交州七郡郡兵,連戰連捷。遂斬梁龍,招降數萬,旬月之間,大亂全部平息。祖父和朱儁相比,誰為英雄?”   賴恭愕然一怔,陡然覺得氣氛都變得緊張起來,他連連搖頭道:   “父親不如朱儁。”   賴雄一雙眸子,清澈有神:   “朱儁威震南土,他的兒子朱符熟讀百家兵書,有其父之風,卻為交州當地的夷人所害,客死異鄉。”   “爹,您的脖子和朱符的相比,誰的更硬?”   賴恭脖頸生涼,臉色已漸緩和。   朱符為上上任交州刺史,父親還是虎步交州七郡的名將朱儁。   賴氏的根基,遠遠不如朱家。   交州上任刺史為張津,與劉表不和,年年征戰荊州,被部將區景殺害。   劉表搶先朝廷一步,派遣零陵郡出身的賴恭就任交州刺史,實權都掌控在蒼梧郡守吳巨手上。   吳巨舉兵逐賴恭,拒絕新任刺史入境。   賴恭咽不下這口氣,帶著兒子賴雄返回襄陽,準備向劉表告狀,借兵討伐賊子吳巨。   現在看來,情況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賴氏隻是郡望之家,要想參與到天下大勢中,還不夠資格。   “朝廷任命的朱符、張津兩位刺史,都莫名其妙死在了交州。爹,您隻是明公手中製衡吳巨的棋子,連朝廷的印綬都沒有,何苦趟渾水呢?”   賴雄心中雪亮,沒有被劉表的任命所蒙蔽。   不給兵馬、錢糧,根本是在耍流氓。   “不行,怎麼都要給吳巨一點顏色瞧瞧,否則為父如何在荊楚立足?”   “朱儁能做到的事,為父也能!”   賴恭昂首挺胸,目光灼灼地望向兒子。   “朱儁尚且能調動交州七郡郡兵,今漢室衰微,天子困窘,父親還是不要白費心思為好。”   “曹操還以朝廷的名義發號施令,任命士燮為綏南中郎將,董督七郡,領交趾太守如故。”   “父親和吳巨相爭,士燮一定會覬覦蒼梧。屆時是您領兵,還是孩兒掛帥?”   賴雄一身衣襟都是蜀錦所製,卻被他穿得非常埋汰,上麵沾著各種草籽,不成個模樣。   “哼。”   賴恭冷哼一聲,決然道:“為父心中,有雄心壯誌!”   賴雄拍了拍身上的草籽,笑語盈盈道:   “爹,您要是能向劉表借來五千兵馬,我就跟您姓。我提著個長矛,給您先登去!”   賴恭心不禁一沉,咬了咬牙道:   “你等著,為父一定借來一萬兵馬,風風光光帶你出襄陽。”   賴雄是灑脫性子,今天反倒是恭恭敬敬地向父親施了禮。   父子二人默著聲,率車隊浩浩蕩蕩地入城。   襄陽城巍然雄偉,其街市之繁華,人煙之阜盛,為荊楚之最。   賴恭出了名的氣豪膽大,直奔州牧府而去。   劉表在堂內設宴款待,裡麵還有不少的賓客。   賴雄衣冠不整,被父親嫌棄,他隻好陪著一乾侍從在遊廊下飲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遊廊裡齊整地擺著十幾長案,上置水陸果珍、魚鴨雞肉等。   管事來請賴恭入堂,他扮了個鬼臉“嘻”地笑了一聲,自顧自地大快朵頤。   “誰來與俺大戰三百回合?”   遊廊的盡頭,有一名容貌雄毅的大漢,舉起酒盞相邀,威風抖擻,聲如洪鐘大響。   眾人紛紛投去視線,人語嘈雜,嗡嗡聲連成一片。   大漢一邊放量豪飲,一邊逼著身邊的人猛灌。   他喝得額頭青筋脹起,如有龍蛇在舞,嚇得賴家的侍衛連連後退,心裡緊成一團,生怕惹怒了醉酒的莽漢。   “張翼德?”   賴雄正納悶推測,管事又繼續來請。   “家主命公子準備好獻橘。”   賴雄叮囑了侍衛幾聲,準備好兩壇子的米酒,送給大漢。   自家釀的,沒什麼度數。   喝起來甜甜的,喝完癲癲的,出去吹吹風就好了。   然後他帶著八個侍衛,抬著兩個一人高的盆栽,大步流星進入堂內。   “交州進獻砂糖橘!”   賴雄聲氣如穿石,麻利地朝著上首的位置施禮,眼角餘光瞥見父親正攙扶著須發花白的劉表走下臺階。   “早就聽聞賢侄才器不凡,今日一見得償所願矣。”   劉表麵貌和藹,似乎心事重重,隻是勉強笑了笑。   “犬子當不得明公如此贊譽。”賴恭心裡一森,暗中挑釁地望向兒子。   好乖乖!   賴雄做了一個“你才犬”的口型,一點不像正經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