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救公子的，普天之下唯有一人。” 　　賴雄口氣沉甸甸的，驚得劉琦豎起耳朵恭聽。 　　“皇叔有仁義之名，能救人之急，深得明公器重。隻要公子獲得他的輔佐，何愁不能成大業？” 　　賴雄開門見山，每個字都非常符合劉琦的期待，他的心神頃刻間亮堂起來。 　　“子雲真的這麼認為？” 　　“皇叔可解公子之所急。”賴雄斬釘截鐵回答。 　　劉琦激動地咽了一口唾沫，冷靜道：“皇叔是正人君子，傾心和我父親相交，未必會站我這一邊。” 　　裝。 　　真能裝。 　　賴雄不動聲色瞟了一眼，看穿了劉琦的小心思，每一次撤退都是試探。 　　他湊到劉琦身旁，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 　　“在下不久前收到消息，皇叔在明公麵前為公子說好話，開罪了蔡氏。蔡瑁惱羞成怒，似要對皇叔不利。” 　　一陣寒意襲來，劉琦毛發直豎，拔高聲調壯膽道： 　　“蔡瑁怎麼敢，他不怕父親怪罪嗎？” 　　劉琦沒有羽翼，遲早為蔡氏迫害。他麵如土色，切齒地望著前方。 　　“此事千真萬確，我怕蔡瑁報復，又怕皇叔遭遇不測，遂來請示公子。” 　　賴雄掏心掏肺，是真把劉琦當兄弟。 　　“子雲，我應該怎麼做？” 　　劉琦僅存的得意煙消雲散了，隻剩下茫然和失措。 　　“公子可向皇叔示警，借此機會拉攏皇叔。我智術短淺，不知道怎麼化險為夷，公子不妨問計皇叔。” 　　賴雄嘆息一聲，語氣變得格外柔和。 　　“我立即準備車馬，勞煩子雲陪我走一趟。” 　　劉琦雷厲風行，兩眼望著劉備府邸的方向，恨不得將墻壁望穿。 　　賴雄換了一身侍從的衣裳，乘坐劉琦的馬車轟轟往劉備府邸而去。 　　“娘親不在以後，我從此福薄，再感受不到父母的疼愛。我年幼時誤以為父親愛孩子的方式和寒門、庶民不同，保持著帝胄、豪門的刻板、嚴厲、冷漠，慣子如殺子。” 　　“我按照他的方式成長，一步步謹慎地完成先生的課業，滿足父親對長子的期待。我兢兢業業不知道度過了多少歲月，直到不小心撞見父親愛琮弟的樣子。” 　　劉琦雙眸的神氣漸漸鬆弛下來，淚光晶瑩地閃著，臉色青灰不定。 　　“世家大族的長子，是應當承受一些不可承受之重。我獲得父親留下的家業，琮弟獲得父親的疼愛，很合理對吧？” 　　“身為人子，我從來沒有因為父親的薄待而怨恨，也從來沒有因為父親的冷漠而覺得生疏，我覺得自己做到這份上父親也該滿意了。” 　　“可惜我沒有那一份與生俱來的福氣，不管怎麼努力都是枉然。父親的愛和家業都給了琮弟，我到底哪裡不如他？” 　　劉琦從劇烈的心緒波動中，拔然清醒，聲調越來越沉毅。 　　“大爭之世，兄弟鬩墻。我和琮弟還有緩和的餘地，但蔡氏絕不會答應，蔡瑁會想方設法除掉我。子雲，我隻想活命，我真的隻想好好地活下去。” 　　劉琦在馬車裡喃喃自語，怔得跟雕塑一樣。 　　“公子放心，上天一定會讓您如願的。” 　　賴雄閉目養神，馬車的每一次顛簸，都如歷史的大浪滾滾洶湧，幾近吞噬一切。 　　劉琦袖袍拭淚，神色漸漸如常。 　　不久後，馬車轟然入了劉備的府邸，劉琦歡蹦下了車，邀請賴雄同行，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劉備欣然出迎，看到賴雄和劉琦聯袂而來，頓感不妙。 　　“天涼了，公子穿的也太單薄了些。”他脫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劉琦身上。 　　“皇叔——” 　　劉琦忽然覺得鼻子一酸，恭敬地施了子侄大禮。 　　“有什麼話，到堂內說。” 　　劉備挽著劉琦，落落大方地在前麵引路，三人分主賓坐下。 　　“皇叔，坊間有傳聞，蔡瑁正調兵遣將，欲在漢水操練水師，荊州恐怕不太平。”賴雄謹慎提醒道。 　　劉備渾身一震，聽出了賴雄的言外之意，他們的謀劃漏算了蔡瑁的歹毒。 　　“蔡瑁調兵遣將，有可能是為了江夏的戰事，江東鼠輩來鬧事了。” 　　劉琦剛說出自己的猜測，便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 　　“莫不是蔡瑁要對皇叔不利？” 　　他陡然驚覺，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態。 　　“不行，絕對不能讓蔡瑁得逞，我去向父親告密。” 　　劉琦深知，今天蔡瑁敢殺劉備，明天就敢謀劃除掉他。 　　“公子也說了，蔡瑁很可能是防備江東鼠輩。您貿然去告密，根本站不住跟腳，反而會被蔡氏倒打一耙。” 　　賴雄安慰劉琦稍安勿躁，沉思著望向上首的劉備。 　　“為今之計，皇叔隻能繼續待在襄陽城了，找書苑 wwｗ.zhaosｈｕyｕａn.com 在城內蔡瑁肯定不敢輕易動手。” 　　劉琦貼心地出謀劃策，他出身世家大族長子，更是精細之人。 　　“不可，今日備退縮一步，必會增長蔡氏囂張的氣焰，對明公和公子都不利啊。備願赴湯蹈刃，揪出蔡氏的狼子野心，好叫明公心裡有個防備。” 　　劉備沒有亂了分寸，決定以身試險，明眸毅然如淵。 　　“皇叔！”劉琦激動地嚎一聲，失了魂魄一般。 　　“蔡氏勢大，掌控著兵馬職權，須得徐徐圖之。”劉備穩重道。 　　劉琦愣在當場，答應不是，反對也不是，他正思忖著如何勸說。 　　賴雄上前一步，淡然自若道： 　　“我看此計能成，蔡瑁襲擊皇叔暴露野心，公子趁機密奏明公，調遣皇叔到交州避風頭。” 　　“如此一來，蔡瑁一定會放鬆警惕，行事更加猖獗。待明公和皇叔韜光養晦一段時間，裡應外合定能除掉蔡氏。” 　　劉琦雙眸登時一亮，神情卻繼續緊繃著： 　　“妙哉！隻是讓皇叔冒險，我如何安生！” 　　劉備大袖一揮，從容不迫道： 　　“隻要公子為我傳訊新野，喚我二弟前來接應，何懼蔡瑁小兵小將。” 　　劉琦重重地抱拳，鏗鏘道： 　　“願為皇叔奔走！” 　　賴雄繼續和劉備、劉琦商議，確保考慮周到。 　　其中的兇險，不足為外人所道。 　　所幸有張飛扛大旗，賴雄才稍稍安心。亂世沉浮翻雲覆雨變幻莫測，誰都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名留青史的英雄豪傑，每一個都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