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雄身處陌生的壞境，仍舊睡得踏實、安詳，心緒寧靜。 　　炭火的餘燼洋洋灑灑地飄蕩著，凡間的燈火忽明忽暗。 　　朔風吹落了一顆星晨，墜落在神州的中央。 　　賴雄在深沉的夢境中俯瞰大地，仿佛置身於燈火闌珊的不夜城。 　　一夜的光明，不知道要燃燒掉多少銅板，屬實不是尋常人家能夠承擔得起的。 　　新野除了縣衙的一點燈籠亮著，剩下的便是巡邏守軍的火把了。城內的炭火、乾柴，都變成了緊俏的物資。 　　賴雄讀過《太平經》，知道裡麵的一句話： 　　“眾星億億，不若一日之明也；柱天群行之言，不若國一賢良也。” 　　天地間存在著無數的生靈，卻比不上一位賢良的作為。 　　皇叔，便是無數思漢之士心目中的賢良。 　　賴雄聞雞起讀，誦讀了一遍《戰國策》。等到思維活絡，他拿出了珍貴的紙和筆，腦海中將荊州的友好勢力和家族，重新捋一遍。 　　零陵郡是貨真價實的大郡，劉度任郡守。郡守之下，則是零陵郡望，賴氏為先。 　　賴雄的族叔是零陵郡功曹，受到東漢“三互法”的約束，本地大族、郡望，不得擔任本地的郡守、刺史等職。 　　賴氏成為不了零陵郡的郡守，隻能占據郡功曹等要職。功曹除掌人事外，得以參預一郡的政務。沒有郡望的支持，郡守施政寸步難行。 　　劉先所屬的家族，在地方上和賴氏平起平坐。賴氏根基在零陵縣（桂林），劉氏根基在泉陵縣（永州）。 　　歷史上，劉先初為劉表別駕，後投降魏國，擔任魏尚書令，可以被尊稱為“劉令君”了。 　　東漢末年，三公九卿大都是虛職，位高而權輕，尚書令是真正的掌權者。三公若沒有錄尚書事，基本上都是空架子。 　　劉先在歷史上“聲名不顯”，是一個悶聲乾大事的人物。 　　賴雄接連劃掉了劉度、劉先的名字，劉度是墻頭草，沒資格進入“嶺南派”，劉先是投魏派，不值得信任。 　　零陵群賢中，劉巴出身官宦世家，聲名最顯。歷史上法正去世，劉巴接替他成為季漢尚書令。 　　賴雄想了想，順手將劉巴一起淘汰掉了。 　　“先主奔江南，荊、楚群士從之如雲，而巴北詣曹公。” 　　可想而知劉巴有多奇葩，沒有發展前途。他提出的“直百錢”理念，搜刮益州士族太狠了，以至於後期出現了大量的投降派。 　　“看來零陵郡，隻有蔣琬最適合拉攏。”賴雄沉吟道。 　　蔣琬儀態軒昂，氣度不凡，青年時與表弟劉敏（泉陵人）因才學而知名當時。 　　他還有另外一個表弟潘濬，史上孫權稱帝，拜潘濬為少府，進封劉陽侯，又改太常，妥妥的東吳九卿。 　　零陵郡的政治資源，大抵匯聚在以上幾人身上，賴雄和周不疑都是零陵後起之秀。至於黃蓋這樣的武夫，稍遜一籌，不值一提。 　　賴雄為了挑選盟友，用上了渾身解數。蔣琬現在還沒有官身，非常適合拉攏，再加上賴氏、蔣氏的一些追隨者、盟友，足夠在零陵郡站穩腳跟了。 　　他將視野擴大，放在整個荊楚上。典型的投降派，肯定不會考慮了。 　　宜城馬家、宜城向家，都被賴雄圈了起來，重點關注。 　　俗話說“馬家五常，白眉最良”，馬家兄弟忠心耿耿，非常契合盟友的要求。馬良年長賴雄三歲，馬謖年紀和賴雄相當。 　　宜城向家的代表人物是向朗，是司馬徽的弟子，和徐庶甚有交情，侄兒向寵、向充在同齡人中脫穎而出。 　　賴雄深思熟慮後，暫且敲定了這麼些個名單。他曾考慮過臥龍和鳳雛，但以這二位的心氣，未必瞧得起嶺南派。 　　當然，嶺南派的元老人物，必須得有一人，那就是徐庶。 　　徐庶和諸葛亮、龐統不同，他是最沒有根基的，所以他投奔皇叔最早，謀一個遠大的前程。 　　臥龍和鳳雛身後，都有家族的支持，可以繼續觀望天下局勢，待價而沽。徐庶不行，他還要贍養自己的母親。 　　賴雄仔細地思量著，覺得他們還要扶持一個爪牙出來，負責領兵打仗。 　　曹魏能作為統帥存在的，唯有宗室。曹操為了平衡諸勢力，推出了“五子良將”，於禁和張遼勉強能領軍。 　　劉備身邊亦然，除了關羽、張飛兩位宗室，其他將領堪稱邊緣人物。趙雲、士仁、糜芳等追隨劉備多年，都沒有機會指揮萬人以上的軍隊。找書苑 wｗｗ.zｈaoshｕyuan.com 　　嶺南派作為股東之一，扶持趙子龍領軍很合理吧？ 　　賴雄緩緩舒了一口氣，思路漸漸地清晰。 　　“子雲為何嘆息？”徐庶一身勁裝，踏著風雪站在窗外。 　　“沒什麼要緊事，我在擬訂有可能支持皇叔的家族名單，人心叵測，為此傷神。”賴雄交心道。 　　“既然如此，先別想這麼多，放空一下腦袋。我要去趕新野的早市，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徐庶盛情邀請。 　　“哦？元直這麼熱忱，莫非裡麵暗藏門道？”賴雄好奇地追問。 　　“大雪降臨，各地交通不暢。新野城小，駐軍頗多，需要倚靠往來的商賈運輸物資，糧食價格波動非常劇烈。為官當政，必須時刻了解當下糧食的價格，方便采取措施平諸物賈。” 　　“我基本上隔三差五，會到早市走一趟。現在下了雪，走得比較勤快罷了，順道瞅瞅人間的煙火氣息。等從早市場回來再處理案牘文書，竟一點不覺得疲憊。生怕處理問題不善，為百姓帶來災禍。” 　　“一來二去，我便養成了逛早市的習慣，偶爾還會買一點肉脯孝敬母親，母親能開心一整天。我茍全性命於亂世已是祖先積德，今忠孝兩全，奇跡般地穩定下來，必是蒼天庇佑。” 　　徐庶滔滔不絕，抒發心境，散發出的光芒一般人根本無法直視。 　　“我爹命我來新野，正是為了學習這樣的大道。”賴雄驕傲地宣告。 　　他像是在暴風驟雨的大海中砥礪前行，僥幸找到了亂世的邊界，正開展一場世外桃源般的奇妙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