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大族鄧氏(1 / 1)

清晨的朔風滾卷而來,賴雄心裡爽快竟不覺得冷。   徐庶言談精妙,在一些執政觀點上,頗具鋒芒。   賴雄應對起來從容不迫,往往能打開新的思路,引發進一步的思考,相當地獨到。   說著辯著,二人便來到了麻布鋪。鋪裡人頭攢動,大都是上了年紀的婦人在挑選麻布,說著雞零狗碎的地方話。   兩漢魏晉時期,女子受到的束縛還沒有宋明時嚴重。   賴雄和徐庶如明珠照耀,清朗不凡,配上一身華貴衣飾顯得超脫塵囂。   他們剛走進麻布鋪,便惹來無數灼灼的視線。   徐庶沒有一步踟躇,上前詢問道:“店家,麻布一匹多少錢?”   店家知道徐庶是縣衙裡的大官,恭敬諂媚地回答:   “臨近年關,麻布漲了一點,現在一般的粗麻三百錢一匹,精麻四百錢。”   徐庶詫異地愣了一下,肅聲道:“你這年關也太早了一點!”   店家緊湊上來,連連賠不是,憋屈地訴苦道:   “店裡一年到頭,就靠著這三兩月掙錢。麻布賣不上價,最苦的是種麻的農戶。”   徐庶敲打了幾句,朗聲朝著眾人宣告:   “粗麻三百錢,精麻四百錢,什麼時候高過這個價了,諸位盡管到縣衙去告!”   婦人們感激涕零,紛紛稱贊起徐庶和皇叔高義,為百姓著想。   賴雄知道,糧食和布匹的價格,最貼切地影響著百姓的生活。   歷史上劣五銖泛濫,逼得魏國罷五銖,以糧食、布匹作為貨幣進行貿易,差一點回到了以物易物的久遠年代。   糧食和布匹的穩定供給,衡量著一個諸侯的執政能力。   天降亂離以來,荊州生產遭受的破壞比較小,劉表和荊州士族是有功於百姓的。   徐庶說罷,大步流星帶著賴雄離開,輾轉走過一個逼仄的小巷,來到衣絹市。   衣絹市連接著新野最繁華的正街,地麵都鋪著青磚。   二人還沒有入內,便聽到一聲驚雷大響。   “鬆手,我要離開,誰敢阻攔?”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憤怒地大喊,喝退了店家。   他的臉龐輪廓分明,眉宇間透露出堅毅和果斷。雙眸明亮而銳利,仿佛能透過一切謊言和虛偽。   “你弄臟了我們的綢緞,突然說不買了,糊弄誰呢!大家看看這臟手印,我們還怎麼賣給其他的客人!”   店家麵色幽沉,故意湊到徐庶身邊,將綢緞的一角展示出來。   “一派胡言,你的損失憑什麼栽贓到我頭上?”年輕男子一步不讓,憤怒的神情格外地真切。   “栽贓?剛才是不是你碰的?不要以為你出身新野的大族,就可以為所欲為,新野是皇叔治下,是有王法的!”店家不依不饒,斬釘截鐵地咬定是年輕男子所為。   店內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冰冷到極致。   徐庶眉頭微蹙,很不滿意店家狐假虎威的態勢。   這點拙劣的伎倆,也敢在他的麵前賣弄,真是不自量力。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徐庶不動聲色,朝著年輕男子詢問。   “在下鄧芝,字伯苗。”   鄧芝拱手施禮,坦坦蕩蕩地展示了自己的雙手,和綢緞上的汙漬完全不吻合。   賴雄聽到“鄧芝”的名字,眼睛霍地大亮,莫非鄧芝還沒有入蜀?   荊州是士族高門的天下,出身寒微基本上絕了上進的道路。   寒門想要發展,唯有投奔皇叔,或者入蜀碰碰運氣,鄧芝很明顯還沒有成功出走。   “在下徐庶,字元直,新野縣丞。”   徐庶知鄧氏是新野大族,客氣地回禮。然後一雙威視的目光,在綢緞和鄧芝的雙手上反復比對。   店家見狀臉色陰沉,心底有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他趕緊換了一副討好的嘴臉,商量道:   “我們衣絹店開門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這是一匹絲帛,市場價在一千錢左右。現在弄臟了,我們也不好賣,大家各退一步,七百錢讓你直接帶走,如何?”   鄧芝聽罷心中一緊,安靜的神態中隱藏著痛苦的掙紮。   貧寒之家要供一個讀書人不容易,他出身新野大族,受到族中照顧,勉強入了學堂學習文武藝。   鄧芝寒窗苦讀、習武強身數十年至今,仍舊一無所成。現在想買一匹綢緞送給母親,都拿不出足額的錢財。   真是造孽啊!   “在下賴雄,字子雲,零陵人,閣下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賴雄見鄧芝臉色陰晴不定,上前寒暄道。   “唉,說來慚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明年開春,族中支持鄧某到蜀中遊學,要和母親分別了。此前鄧某攢了一點錢財,正好七百錢,想為母親購置一匹綢緞,做一件新衣,沒想到招來這等麻煩!”   “七百錢便七百錢吧,我得了實惠,孝敬了母親,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鄧芝感懷傷神,從行囊中摸出一袋五銖錢,耐心細致地數著。   “這匹絲帛隻是臟了一點,洗了洗也是一樣能裁衣裳。看看這麵料,這工藝,不是十幾年的老師傅根本織不出來。七百錢能買到,簡直賺翻了好嘛!”店家滿臉堆笑,繼續自吹自擂。   鄧芝數好了錢,正準備交給店家,一名精神矍鑠的老婦闖了進來。   “誰要買你家的絲帛?”老婦聲音裡透著歇斯底裡的嚴厲。   “娘!”鄧芝懵住了,半晌才吱出聲。   “跟我回去。”鄭氏表情肅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   “娘,您要責罵就痛快地罵,七百錢也不貴,您就讓孩兒盡了這份孝心吧!”鄧芝拖著不肯走,向母親懇求。   “絲帛臟了可以洗,族中威名有損,你擔待得起嗎?你爹走得早,可你娘還沒死呢!”鄭氏滿臉繃緊。   “隻是買一匹絲帛,何必呢?今天徐縣丞在,我再折價,六百錢怎麼樣?”店家一臉肉痛道。   “你閉嘴!”   鄭氏打斷店家的話,眼神灼灼凝視著鄧芝:“伯苗,娘再問你一句,伱到底走不走?”   鄧芝畢恭畢敬地朝著母親深施一禮,然後緊跟上母親的步伐。   賴雄沉默了良久,和徐庶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