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所事事卻又忙忙碌碌的年底，三天時間轉眼間便過去了。 　　小年這天天氣明媚，老三張永義跟老四張詠梅，天剛亮便結伴一起步行趕往鎮上的大哥家，臨行前母親特意給二人拿了十塊錢，叮囑二人順便趕個集，買點米肉拿著。 　　張永仁用提前問六叔女婿借的驢車，在太陽高高升起的時候，拉著腿腳不好的父母跟十二歲的老五張永禮，往鎮上趕去，。 　　老張家有五個孩子，除了老四是個女孩外，其他的都是兒子。 　　大兒子張永德在鎮上的趙莊當了個小組長，平日主要負責在地裡忙農活，農閑的時候負責莊上的一些雜工，手下管著四五個人，結婚之前一直都在莊子上吃住，每個月兩百塊錢，今年剛辦完婚事，在鎮上買了個小房子搬出了莊子，在這個小鄉村中，也算得上是人生美滿了。 　　老二張永仁跟老三張永義今年剛學藝歸來，雖說不懂農家那些繁瑣的活計，但是自小練武的二人悟性跟身手無疑都是出類拔萃的，山下的事大多一看就會。 　　而且老大張永德也跟張父張母保證過了，會幫二人慢慢學習跟適應山下的生活，也給老二謀問了一份莊上的輕鬆工作。 　　老四張詠梅今年十五歲，原本還算白皙的膚色在田間被曬得有些黝黑，但模樣卻清秀俊俏，加上為人乾凈利索，在風塵仆仆的村子裡看起來十分出眾，性格上更是乖巧聽話，也能吃苦，雖然今年才剛下學，但是附近幾個村子的媒人便已然開始張羅著要給她保媒說親。 　　老五張永禮歲數最小，是父母心頭的寶貝疙瘩，性格有點驕橫，看起來鬼頭鬼腦的，整天吵吵著要下學去莊上做活，但是被老大張永德皺著眉頭厲聲嗬斥了幾次之後，收斂了許多，但念書成績卻讓人覺得這貨除了進莊子外，也沒別的出路了。 　　越往鎮上走，人便越多。 　　年底小年這天是倒數第二個集，鎮上擺攤的多，行人更多，驢車不太好走，父母害怕出事，張永仁沒辦法隻好從小道繞過去。 　　本來擔心父母凍著冷著的張永仁出發時間就晚，加上繞路，等到大哥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一早出發的老三老四早就到了，一個在廚房幫忙，一個在桌子旁看著剛買的話本。 　　見到公公婆婆來了，新媳婦李玉慌忙從廚房出來，熱情開朗的沖眾人打招呼，並把一行人迎進屋裡，倒上騰騰冒霧的茶水。 　　桌子上已經擺上了四道涼菜，又上了兩道熱菜之後，張永德、張永義二人便被李玉趕出了廚房，讓他們陪著父母先吃。 　　不過他倆進屋才發現，屋裡的菜根本沒怎麼動，除了小五張永禮在猛吃碗裡的菜之外，其餘人隻是在喝茶交談。 　　“爸，媽，永仁，吃啊，怎麼了？菜做的不合口味？”張永德拿起茶壺挨個填水。 　　張母宋曉花用手輕輕打了張永德一下，皺眉道：“你出來乾什麼？快回去幫忙，我們不餓，等小玉忙完了出來一起吃。” 　　“不用等，”張永德笑的很燦爛，“你們先吃，菜我跟永義都收拾好了，直接做就行，很快的。” 　　“很快你怎麼不做？快回去幫忙！”宋曉花將張永德往外推了推，“這麼好的媳婦，你怎麼好意思讓人家一個人在那忙活。” 　　張永德老實憨厚的笑了笑，也不再多說，直接快步跑去了香味四溢的廚房幫忙料理。 　　等李玉做完所有的菜來到桌上，眾人才開始正式拿起筷子吃菜，雖然有些上的早的菜有點涼，但是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其樂融融，吃得倒也很是開心。 　　“永仁，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呀，跟嫂子說說，嫂子身邊像你這麼大的女孩子多的很，萬一嫂子身邊有符合你要求的呢。”李玉眨著眼睛看著張永仁問道。 　　張永仁靦腆的笑了笑，張了張嘴沒出聲，不尷不尬的喝了口茶水後，才說道：“都行，沒啥要求，而且，我現在也不著急。” 　　對於這個不算熟悉的大嫂，張永仁還是有點拘謹的，他隻知道這個大嫂剛來鎮上不久，是來投奔她姨媽的，而她跟大哥結婚之前，也一直是跟著她無兒無女的姨媽一起住。 　　短暫的相處之後，張永仁覺得大嫂看起來確實很漂亮，髪黑膚白，五官清秀，整個人看起來落落大方，性格活潑開朗，跟有點內向的大哥非常般配。 　　看張永仁羞紅的小臉，李玉笑了笑說道：“咱們家永仁、永義，還有永禮都是老實孩子，跟外麵那些胡作非為的孩子可不一樣，以後肯定都能找到好媳婦。” 　　“那我呢嫂子。”張詠梅喝了點大哥買的櫻桃甜酒，小臉紅撲撲的問道，“我能找個啥樣的？” 　　“你肯定能嫁個像你大哥這樣會疼人的好男人。” 　　張詠梅站起身來，吐了吐舌頭，一臉嬌憨的說道：“謝謝嗷嫂子，我乾了，你隨意。” 　　說完將酒杯裡的甜酒一飲而盡。 　　“哈哈哈哈哈。” 　　張詠梅一席話，引得眾人笑聲連連。 　　李玉趕忙拿起酒杯，笑顏如花，也跟著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時間飛逝，轉眼間便已經到了下午兩點多，桌子上的菜，都已經涼了，但是眾人互相熟絡後，隻顧著說話，根本沒人去管那滿桌子的佳肴。 　　李玉平日裡是在鎮上趙莊的後廚幫忙，今天因為是小年，趙家按照慣例要大開宴席，宴請親朋，後廚的人下午都要去幫忙，李玉看了眼時間，見時間不早了，而且眾人都已經酒足飯飽，便起身開始收拾殘羹剩飯。 　　老三張永義趕忙站起，想幫李玉一起收拾，卻被大哥張永德一把按下，神情嚴肅的讓他老實坐著就行，不用幫忙。 　　夫妻二人來來回回將剩菜剩飯搬回廚房，簡單歸置了一下後，便回到屋子給每人重新倒了一杯新的茶水。 　　忙完之後還未久坐，時鐘便咚咚作響，李玉見天色已經微微發沉，便一臉歉意的起身跟張父張母打了聲招呼要走。 　　本來張家一群人打算一起走，駕車回家，但是張永德死活不同意。 　　趙莊有供幫工住的地方，年底了幫工回家屋子都空了出來，所以張永德夫妻二人打算今晚在趙莊住，留張永仁他們在這鎮上新房住一晚，說晚上鎮上有廟會，老四老五他們可以去玩，而且年底這麼多剩菜兩口子也吃不完，讓這幫人幫忙吃吃再走。 　　張父張母見張永德鐵了心要留，便隻好答應了。 　　一行人將李玉送到門外，看到李玉離開的背影，張永仁突然想起來什麼，思索猶豫了片刻，還是快步追了上去。 　　等張永仁回到屋裡，老五張永禮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玩了，坐在炕上笑容滿麵的父母跟大哥先是不動聲色地掃了他一眼，然後立刻便把話題轉移到了趙莊的工作生活上麵，一時之間，整個屋子裡充滿了趙莊那些優異的福利待遇。 　　張永仁哪能不知道這三人是什麼意思，不由得心中苦笑，麵上確是不動聲色。 　　麵對對麵的諄諄善誘，張老二隻是麵帶微笑，說好的好的，知道知道，確實確實，沒錯沒錯。 　　手裡卻一時不停的擺弄著不知從哪撿來的小木枝，餘光一撇，看到旁邊十五歲的老四張詠梅兩眼冒光，仿佛沉浸在了自由快樂的趙莊生活，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急得滿臉通紅。 　　張永仁心中好笑，伸手在張詠梅留著短發的腦袋上摸了摸，老四滿心想象趙莊的美好生活，突然被碰了一下，渾身嚇得一個激靈，轉頭看了眼摸自己的正是這位回家不久的二哥，張詠梅不禁害羞一笑。 　　老兩口見張永仁左耳進右耳出，絲毫沒往心裡去，找書苑wwｗ．zhaoｓhuyuan.com 隻能暗嘆一口氣，漸漸也不再言語。 　　感覺到屋子裡稍稍沉悶的氣氛，張母轉了話頭，勸導老大早點開枝散葉，讓她早點抱上孫子。 　　老大一直都很聽話，成熟穩重，說自己跟李玉已經有了要孩子的打算，到時候生下來的孩子還得麻煩二老來幫忙照顧，說完這些，老兩口方才有了笑臉。 　　屋子裡，又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吃完晚飯，張永仁在張永德的張羅下又喝多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老三、老四、老五跟父親一起去廟會逛夜市看節目了。 　　老大張永德將屋子簡單收拾了一下後，便出發去了莊子上，說是明早跟李玉一起回來。 　　母親腿不好，走路膝蓋會疼，所以便在炕頭坐著，用被子捂著有些變形的腿，緩解天寒帶來的疼痛。 　　外麵爆鳴的煙花聲，讓本來昏昏沉睡的張永仁猛然驚醒，炕上有點熱，他把厚實的被子輕輕扯了扯，迷迷糊糊的想要起身尋口水喝，甫一睜眼，便朦朦朧朧地看到他那年老的母親，正在背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把一疊麵額參差的錢，塞到他放在椅子上的棉外套口袋裡，放完之後可能是害怕掉出來，還理了一下衣服，在上麵輕輕拍了拍，方才放心。 　　等母親轉過身來的時候，張永仁已經閉上了眼睛，仿佛從未醒過一般。 　　老人一瘸一拐走到炕邊，將張永仁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給他蓋好，輕輕摸了摸張永仁的頭，才費力的回到炕頭，繼續捂著那條因為常年操勞而變得疼痛不堪的腿。 　　老二翻了個身，背對母親，酒肉穿腸，心似火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