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世間萬般變化, 太陽照常升起。 趙莊整個莊子,在下人們的隻言片語裡,突然陷入了一個詭異,難安的氛圍之中。 “聽說了嗎?趙莊莊主趙天來,失蹤了!” “失蹤了?失蹤的不是李玉嗎?” “什麼?李玉也失蹤了?!” 一開始,照例前來找趙老爺匯報工作的高層管事以為趙老爺有事出去了,於是去找門房打聽確認。 因為臨近年關加上夫人的弟弟即將回來探親,莊子上很多事需要趙老爺拍板,所以他每次出去,都會跟門房說一聲自己的去向,這樣萬一有什麼急事,也方便去找老爺溝通。 但是門房卻說,今天根本沒人出去,馬廄裡的馬車馬匹也絲毫不見少,管事開始打聽下人,下人開始傳話,傳話開始離譜,離譜到最後,又回歸了事實,變成了趙老爺失蹤了。 消息的傳遞升級愈演愈烈,莊子上有好幾個人信誓旦旦地說,曾經在晚上起夜的時候看到過鬼影,那都是趙天來以前糟蹋過的女人,死後變成了索命鬼,回來復仇了。 那失蹤的李玉,便是被鬼勾了去,在莊上湊成了百鬼夜行,自此法力大盛,鬼怪成精,終於是將趙老爺也一同捉了去! 有幾個膽小的女工,開始偷偷在角落裡放起了聽說能驅邪辟鬼的帶血鞭炮,因為她們聽到的消息是趙老爺變成鬼後,在陰曹地府也是莊主,會抓趙莊的女工下去伺候他。 下人們人心惶惶,高層則是更敏感一點,聽說夫人那個當飛馬隊長的弟弟馬上就要回來了,趙老爺這個時候卻突然不見了,這其中滋味,便不由得讓人浮想聯翩了。 平靜的趙莊,像是被砸進了一塊石頭,開始蕩起波紋。 時間一點一點消逝,從清晨,到傍晚,趙莊主還是音訊全無,不知去向。 趙莊,也漸漸有了不同版本的詭怪故事,由冤死復仇的鬼,變成了采人精氣的妖,又說成了吃肉嚼骨的怪。 鞭炮聲由零星,變成了稀落。 正當整個趙莊人心惶惶的時候,一直深居後院,不怎麼管事的趙莊夫人張玉蘭站了出來。 先是讓十三衛隊長,人送外號人猿的何勇帶領十三衛把趙莊給上下封了起來,禁止工人們外出。 又讓後院的管事李沉,去請捕局局長李威在鎮上暗裡搜尋,如果有趙天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回來通知自己。 最後下達通知,趙老爺隻不過是去州上尋友去了,並不是失蹤,趙莊內任何人再敢談論那些虛無縹緲的鬼怪傳說,必嚴懲不貸。 整個趙莊雖然有了主心骨,但是怪誕的氣氛,卻隨著各個門口站崗巡視的持槍十三衛,愈演愈烈。 日落西山, 熱鬧的趙莊,也隨著天色,逐漸安靜了下來。 金玉院,是趙天來平常用來辦公的地方,這裡放著他的一些印章,文件,賬本之類的重要事物,鑰匙隻有一把,也一直放在他自己的身上。 今天,往日裡一直對這間屋子避而遠之的張夫人,卻趁著夜黑無人,迫不及待的讓何勇拿著鐵簽把鎖給哢嚓撬開,緊接著又從裡麵緊緊的反鎖上了房門。 二人進去之後,先是抱,再是吻,好一番溫存,過了良久,張夫人才氣喘籲籲地坐在何勇的懷裡,與其緊緊相擁。 “這次,真是個好機會,正好過幾天小飛就回來了,這鬼鬧得可真是時候。” “哈,哪來的鬼,鬧鬼跟趙天來失蹤的事,都是我找人傳的。” “呀!”張夫人輕輕錘了何勇的胸口一拳,“你這冤家,不早點告訴我,那該死的突然不露麵了,我還真以為是惡鬼來索命呢,嚇得我這半天都是提心吊膽的,總覺得有人在偷偷盯著我。” “不是我不告訴你,是我也不知道趙天來什麼時候能回來,他一回來,鬧鬼的傳言我就不說,你也都知道是假的了,”何勇嗅了嗅張玉蘭的頭發,“不過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相信這種鬼怪傳說,如果真有惡鬼,那趙天來不早就死無全屍了。” “哼,鬼也怕惡人好不好!不過你說,他能去哪呢?” “今早鬼眼、野豬和張明都不見了,他們貼身的家夥也都不在,估計是趙天來發現了什麼,出去搬救兵了。不過,這正好讓我有機會把九成把握的事,做到十全十美!現如今,他去哪都沒用了,除非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見人,否則他隻要敢露麵,那就是必死無疑,他的賬本到了我們手中,有許多人,會比我們更想殺了他!” “哼,到時候讓小飛想辦法把他抓回來,以小飛的能耐,他躲哪都沒用,肯定跑不了。” “你有個有本事的好弟弟啊。” “以後,那也是你的好弟弟。” “哈哈哈哈哈,那我們的弟弟把他抓回來之後呢?” “我要活剮了他!親手!剮了他!” “哈哈,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怎麼?你不喜歡嗎?何老爺?” 張玉蘭輕輕的咬了一下何勇的下巴,咬的何勇心裡直癢癢。 “愛死你了!” 何勇的手再次遊動。 高高的房梁之上,俯身潛藏的張永義聽得心裡直膩歪。 時間倒轉回清晨,早上把老葛送回來後,張永義便直接在門房小屋的大梁上麵睡了一覺。 等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欲暮西山了。 老葛不在屋內,不知道去了哪裡,張永義一天沒吃東西,便想去廚房找點東西吃,但這個時間,正是廚房忙碌的時候。還未接近,就聽到裡麵霹靂乓啷的忙碌聲,張永義無奈的躲避行人又回到了門房小屋。 去食堂飽餐一頓的老葛回到門房剛剛坐下,便看見張永義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不由得嚇的一個大跳。 “我的親爺爺啊!你不能低調點嗎?就算你不怕被人看見,可是我怕啊!萬一被人看到你來這裡,以後東窗事發追究起來,那我...” “現在,莊上是什麼情況?” 張永義絲毫不顧老葛的滿臉委屈,目光一瞟,看見桌子上有碟花生米,便自顧自的拿起來便吃。 “莊子讓十三衛給封起來了,現在莊子上應該是張夫人管事。” 老葛像一條老黃狗一般,恭敬的在張永義旁邊佇立著。 “張夫人?趙天來的老婆?這個張夫人,現在在哪?” 張永義將碟子裡的花生,全部倒進了口袋,起身問道。 老葛有點心疼剛拿回來的花生。 “應該在後院吧,她平常就住在後院,你從這往南直走,然後…。” 老葛邊說邊比劃。 待老葛說明白之後,張永義一個閃身便飛了出去,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一分鐘後, 張永義又出現在了門房小屋, “沒人。” “沒人?那,那可能在景明院,也就是你昨晚去那個。” 半分鐘後, 張永義又出現在了門房小屋, “你再拿我當狗遛,我可就生氣了。” “這,這,嘶~,嗯~嗯嗯,這,她會去哪呢?還能去哪呢?哦,對了,金玉院,趙老爺不在了,她肯定是去了金玉院,你從這往南直走,然後…。” 然後張永義便在金玉院內屋子的房梁上,一邊吃花生,一邊看著裡麵二人談情說愛。 按理說,張永義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見到這般旖旎景象,多半會情難自禁,但事實上他自小學武,習武之人,最重要的便是控製心火。 心火難安,便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張永義看著裡麵兩人打得火熱,心中卻一片清涼,腦中也在快速思考。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回去原話照說,讓二哥做個決斷才行。 轉眼間張夫人便被何勇放在了桌上,眼看二人逐漸意亂情迷,說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張永義無奈的撇了撇嘴,將沾滿花生皮的棉衣輕輕一彈。 顧不上散落在地的碎屑,瞧準暗黑無光處,張永義從房梁上飄然落下,輕啟窗扇,翻身而去,悄無聲息。 “永仁,永義去哪了?” 相比於前日的歡聲笑語,今夜的張永德家,顯得無比落寞。 這兩天茶飯不思,寢食難安的大哥張永德,此時整個人都顯得非常的憔悴,本來乾凈陽光的臉上,也長出了稀疏的胡茬。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父母已經回家了,因為張永仁跟他們說捕司答應了幫忙找人,有捕司幫忙調查,他們留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臨近年底,驢車也需要還給六叔,老兩口腿腳也不好,留在這反而添亂,不如早日趕車回家。 臨走前張母不住地叮囑張永仁,讓他跟老三這幾日好好地照顧大哥,多陪他說說話,別讓他想不開做傻事。 而此刻,麵對大哥的詢問,張永仁略一沉吟,隻是笑了笑說道: “我讓他去辦了點事。” “啥事?” “一點小事。” 張永德勉強的跟著笑了笑,沒有多說,隻是輕輕的拍了拍張永仁的肩膀,然後便起身把桌上的剩菜剩飯收拾下去,順便給灶裡填滿了木頭,灶門輕輕闔上。 火光透出門縫,不停的晃動,張永德就這樣怔怔的看著熟悉又陌生的煙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哥,今晚能看清北鬥星!” 出去抽煙的張永仁在院子喊道。 “是嗎?” 張永德在屋子裡看了眼外麵黑暗的天空, “我認不出哪些是北鬥星。”。 “改天我可以教你,不難的,比你教我那些,要容易很多。” “謝謝你了,永仁。” “早些睡吧,大哥。” “好,我先睡了,等永義回來,告訴他鍋裡有飯,他出去忙了一天了,估計也沒吃東西,不說了,我真的困了。” 張永仁不聲不響站在院中,麵向北方,安靜抽煙。 張永德獨自一人躺在炕上,麵枕軟被,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