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閨房(1 / 1)

23閨房   夜幕降臨,三藩市郊的某棟私人宅邸。   “榮小姐,此事就拜托你了。”   “哪裡的話,杜叔叔,我們老爺子常說,要遇到麻煩就來找您,多聽聽您的教誨~”   “老爺子身體可還好?”   “好著呢,杜叔叔,我還得忙,就此告辭了。”   榮京京舉起手,朝身前的三藩市市長,以及更後方,站在宅邸大門裡的幾位市議會議員、一眾三藩市行政部門的頭號人物揮手告別——來得可真齊,就是政府的年度總結大會怕也沒這等‘陣容’。   上了車,司機沿著盤山公路緩緩向市區開去。   榮京京嘆了一口氣,她負責的一向是榮氏的海外業務,昨晚的事情後連夜趕了回來,下午與榮京燕見麵後,又參加了一場緊急會議,結果麼,隻能說……   無論有再多錢,都是砧板上的肉。   “媒體那邊聯係了嗎?”她開口道。   “打過招呼了,榮總,”前座的秘書回答,“就是社區自媒體發布的東西,公關部怕是處理不過來……”   20億的驚天炸彈,你要說此刻三藩市是世界的中心都不為過,公關部就是有再多錢再多門路,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這你不用操心。”榮京京說。   ——她心裡又補了一句‘三藩市傳媒署會處理的,因為剛才已經達成了共識’。   “叫榮興航運的負責人來見我。”   “現在嗎?”   “兩個小時後。”   榮氏的產業遍布三藩市,地產、外貿、航運、金融……說三藩市是榮半城也不為過,不過這些年的轉型下來,除了地產還勉強,別的領域都是半死不活。   榮京京點擊手表,晚間新聞正播放著濟仁街火錢,以及,其他兩處藏錢之地的畫麵。   沒錯,僅僅是兩個小時內,又有人在三藩市發現了另外兩個喬治藏錢的地方,因為都是一塊十塊的小麵額紙幣,所以總金額不算多,加起來千把萬吧。   但重點不是錢,而是錢給予公眾的震撼。   手表裡還有條已讀的消息,是榮京燕一個小時前發來的,說的是趙銀河從跑了到望鄉碼頭這段過程裡發生的事情。   劃動手表屏幕,一份文件顯現。   這是在收到榮京燕的消息後,榮京京在會上向三藩市古跡管理處的處長要來的——鬼知道為什麼一個教堂不歸宗教事務管理司和城市發展署管,而是非得從歷史文獻裡調資料。   上麵顯示,這個地處望鄉碼頭的元一教會,原本,是前朝王府。   不是古夏那個前朝,而是更早之前,得追溯到500年前,夏人登陸神州。   後來幾經變遷,那地方被收歸了皇室,再後來變成了‘古跡’——但歸根究底,那地方,現在,仍舊是皇家所有。   而居住在那裡的漁民,如果往上追溯上去,他們的祖先都姓朱,當然,現在那裡這個姓已經很少了,但他們,的確都算是前朝遺血。   再劃,是另外一些文件。   《望鄉小學4093年度新生名冊》   《三藩市第96屆青少年天文競賽獲獎名單(4099年)》   《三藩市第15屆計算機編程大賽獲獎名單-少年組(4100年)》   以及,一份算得上是機密信息的《三藩市4100年高等教育統一成績單-頁1》。   檔案係統裡的確找不到趙銀河,但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隻要她與外界接觸,不可能不留下信息痕跡。   榮京京拜托了一些人,總算是篩出了她的資料,而這些資料,也與她最後去的地方,望鄉碼頭,對應了起來。   “榮總,”這個時候,秘書又轉過頭來,“我們的人查清楚了,在12年前,望鄉小學的確有一個叫趙銀河的小姑娘……”   榮京京在接到趙銀河去了望鄉碼頭的消息後,就讓自己的人去望鄉碼頭查了。   秘書緩緩講述,她沉默聆聽。   總之就是,全都對起來了,趙銀河入學望鄉小學的登記年齡是7歲,這與她留下的身份信息上的出生年份4086年對應,自那之後,她的整個人生軌跡都有跡可查。   “她14歲就參加了高等教育考試,但沒有查到錄取信息,而自那之後,她的主要行動軌跡就變到了濟仁街,她在那地方很有名,是個……人權律師。”   “14歲的律師?”   “不,她15歲才過的法考,17歲拿到的律師證。”   “有辯護記錄嗎?”   “沒有,她從來沒有‘接手’過案子,”秘書頓了頓,繼續道,“榮總,她的案子,全都掛在他人名下。”   “什麼意思?掛在他人名下?她怎麼收錢?”   “榮總,律師身份的趙銀河,從未收過一分律師費,嚴格來說這個律師身份隻是為她提供便利的,她更像是……賞金獵人,她接手的案子,從來都是從被訴方身上獲利。”   秘書迅速把幾份資料發了過來,榮京京看了看,嘴角泛笑。   工廠排汙糾紛、娛樂公司侵權取證、街頭流浪者性侵調查、公職人員瀆職訴訟,以及,大量的勞務官司,和少量的不公開私人重酬委托。   有意思,劫富濟貧,而又遵紀守法的俠盜麼?   她又掃了一眼趙銀河的資料。   天文、計算機、法律……以及,4100年度三藩市高等教育考試成績單的第一頁第一行。   趙銀河:總分707   她剛才順手查了一下4100年三藩市的高等教育考試紅榜,第一名總分691,不是她——而重要的不是真正的三藩狀元是怎麼消失的?   重要的是,短短19年的人生,這種履歷也太過可怕了。   “去望鄉碼頭。”她說。   見見吧,不管她來自宮廷又或是什麼地方,為今之計,隻有,見見了。   -----------------   小木樓有些年月了,樓梯踩上去咯吱咯吱響。   剛才趙銀河給李俊彥講過,這裡地處望鄉碼頭的最高處,算是山頂,原本是古夏某位官員的府邸,曾也是三藩市的中心地帶——當然,那個時候不叫三藩市,而是三藩衛。   外麵的花園便是那時留下的,後來城市變遷,官員搬走,這棟宅子便作了民用,修起了教堂,再後來,城北的西灣港落成,三藩市不斷北移,最後連望鄉碼頭,也漸漸衰落。   李俊彥有些擔憂道:“這老古董安不安全啊……”   走上樓梯他才發現,這木樓又陡又斜,背麵正對大海,視野開闊,但上下落差極高——你要說窗外就是懸崖也不為過。   “沒那麼老,這樓原本是古夏的瞭望樓,數百年來歷經戰亂,毀了建,建了毀,最近一次翻修是五十年前。”   五十年前三藩市曾想把整個望鄉碼頭鏟了重修,但考慮到這裡也算是古跡,因此作罷,這些年來沒怎麼開發,但每年的維護費不少,這樓每年都會有人來考察評估,你要想自己改建……嘿,那算破壞文化遺產。   “所以不用擔心,俊彥,它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趙銀河推開門,啪的打開吊燈。   這是一盞頗有年代的白熾燈,明亮,但卻微微泛黃,把整間屋子照得有如褪色的油畫。   趙銀河從門邊的立櫃裡拿出一次性拖鞋——那櫃子也有些年代了,事實上,這屋裡雖然有電有網有必要的現代化電器,但為了保護它原本的風貌,允許改造的地方著實很少。   把拖鞋遞給李俊彥,趙銀河指了指最內側的房間:“你睡書房,浴室在左邊,我先洗個澡,這裡的東西很久沒用了,我試試有沒有壞,外麵的陽臺可以上到樓頂,你最好別上去,這會兒風大。”   趙銀河從書房裡抱了些衣服和洗漱用品,洗澡去了。   李俊彥掃視整間屋子。   一室一衛一廳,還有個麵朝大海的陽臺。   他先是去陽臺上看了看,風景不錯,就是風很大,吹得人很不舒服。   海景房就是這樣,看起來很好,實際居住體驗不咋地。   有一條豎提通向樓頂,看上去是沒有圍欄,加上趙銀河囑咐過,他就沒上去。   進門的客廳裡有兩張藤椅一張茶幾,幾個櫃子,電風扇,以及……沒有以及了,這裡連臺電視都沒有。   但是很整潔,即便是陽臺的扶手上也沒有多少灰,想來是經常有人打掃。   他隨意走著,進了趙銀河的書房。   出乎意料,是偏粉的色調。   靠墻的長沙發,靠窗的書桌。   沙發上有幾個布娃娃,書桌上擺著臺舊式的電腦,電腦主機旁放了個圓筒,李俊彥看到了圓筒裡很多鮮艷的羽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應該是是孔雀或者老鷹一類的尾翎——不僅這兒有,客廳的躺椅上也有幾把,對,是幾把,綁在一起的小絨羽,短短的,軟軟的,感覺就像是撓癢癢的刷子。   他走到書桌前,這上麵有很多書,未經許可,他不太好翻看,但從封皮看,應該是高三的教材和復習資料。   書桌後的窗臺上,擺著一排相框,從左到右,你能看到這位趙小姐從孩童到少女的一整個人生。   臉上抹著奶油吹蠟燭、穿著寬大修女服雙手合十唱聖歌、站在學校領獎臺前接受獎狀、在海灘上和一群男孩子嬉笑打鬧……   李俊彥摸著第一個相框,以及插在相框上的一支憨態可掬的小團羽,女大十八變,你很難相信此刻浴室裡那個女人就是照片裡這個滿臉奶油兩頰肥嘟嘟的可愛小姑娘。   她說她父母過世早,但在這些照片裡,她有一個無憂快樂的童年與少年。   隻是……   有些怪。   李俊彥總覺得這屋子有什麼不對勁。   他裡裡外外走了一圈,然後突然意識到,臥室呢?   客廳書房浴室陽臺,然後就沒有了。   她沒有臥室的嗎?   不不不,還是不對,這不是沒有臥室的問題,這是……連一張床都沒有的問題。   盡管書房裡那個長沙發可以躺下睡覺,可沒人是睡沙發長大的吧?   而且她剛才說我睡書房,那她睡哪裡?   客廳躺椅?   打地鋪?   你別跟我說她跟我一塊兒睡,我還沒瘋,膽子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