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蒼穹下的獵戶座(1 / 1)

27蒼穹下的獵戶座   李俊彥洗漱睡下之後,時間已經來到了午夜。   趙銀河抱了條毯子,躺到了客廳的躺椅上。   她沒有對李俊彥說真話——就是那句‘我要是告訴你我從來不睡覺你信嗎?’。   她是需要睡覺的。   閉上眼,告訴自己,我要睡覺了。   這一日的奔波著實疲憊,她很快入睡,並於五分鐘後睜開了雙眼——她睡醒了,精神百倍。   睡醒了,得找點事情做。   再次閉上眼。   一份份資料如同投影般在眼前浮現,都是這一天多的時間裡,從各處看到的關於這20億的信息。   她有一種天生的,特別的記憶方式,叫做‘圖像化記憶’,也被某些人稱之為過目不忘,因此對她來說,日常工作不需要什麼存儲設備或是文件,一切都記在腦子裡,需要的時候回想一下就行了。   就這樣,她看了差不多一小時的資料,理了理思緒,在淩晨1點左右,感覺到了饑餓。   對一個正常人來說,她今天吃掉的東西已經遠遠超標了。   但非凡之軀,當然需要非凡的能量攝入。   上了個廁所,從貼身的衣兜裡取出一個小方瓶子。   半個拳頭大小的,四四方方的瓶子,打開瓶子,倒出一粒黑色的,似乎在隱隱發光的藥丸吞下。   深吸一口氣,感覺著非凡之力在身體中流淌,起身,把從教會帶來的肘子放進微波爐裡熱了熱,然後從客廳的角落裡拖出一個長箱子。   端著肘子,背起箱子,打開陽臺的門,從扶梯爬上了天臺。   萬籟俱寂,天地間,仿佛隻有海風吹拂。   那些風吹在身上,有一些冷,但她早已習慣。   天臺上有她的專屬座位:一張折疊凳,凳子旁倒扣的圓筒。   把肘子放在圓筒上,她蹲下身,從箱子裡取出三腳架支起來,然後,又從箱子裡拿出幾支長短不一的筒狀物,在三腳架上組裝好。   這是一架天文望遠鏡。   過目不忘,意味著從小隻需要花很少的時間學習。   隻用睡五分鐘,意味著生命中擁有的時間是別人的兩倍——無聊的時間也是,因為你不可能大半夜跑到小夥伴家裡把他拽起來說睡你麻痹起來嗨。   幼時為了排遣孤獨,她常常整夜看電視玩遊戲,可那些娛樂活動做多了,往往會厭倦。   後來她嘗試看書,各種各樣的雜書,書讓人充實,亦讓人煩惱。   最後,她終於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虛度光陰的辦法。   看星星。   浩瀚的星河,予人以內心的寧靜。   母親曾告訴她,你這是遺傳的愛好,你們家的人都快成仙了,地上的一切凡物唾手可得,隻得仰起頭,想摘下天上的星星。   她說得對。   人世之浮沉比之無垠太空單薄得像一張紙,如同滄海一粟——不,連滄海一粟都算不上。   但也不對。   仰望星辰時,除了渺小,還能感覺到激動。   無限的遠方,無限的征程,無限的可能……   這世上,還有比「無限」更讓人激動的麼?   支好望遠鏡,坐在凳子上,從圓筒上的盤子裡撕下一大塊汁水淋漓的肘子,唔……還差點兒什麼。   穩住盤子,把圓筒抬起來一條縫,伸手摸了摸。   嗬,好大一塊麵包,摸上去軟軟的,肯定是今天才放進去的。   莫媽媽真好~   麵包裹著肘子,大口大口的嚼,味道鹹鹹甜甜,非常舒服。   另一手則扒拉著望遠鏡,將其對準南側天空,仰角41度,對準一片幾乎黯淡無光的夜空。   調試一番焦距,她閉上一隻眼,看向鏡片。   那裡並不黯淡,視野中出現了較為明亮的七顆星,毫無觀星經驗的人常常誤以為那是北鬥七星,但實際上,那是獵戶七星。   獵戶座不是麵積最大的星座,但它的七顆主星皆為亮星,且每一次東升西落的軌跡都與天赤道平行,這也就意味著,它幾乎是最容易觀測的星座,找到天赤道,就找到了獵戶座。   如果不會找天赤道,甚至完全不懂天文知識怎麼辦?   很簡單,冬天,抬頭,找東南方向低空。   那顆非常顯眼的、通體湛藍的星星,叫做天狼星,它是天空中最亮的恒星。   繞著天狼星看一圈,通常是在正上,或右上的方向,會有三顆相同間距、一字排開的星星,那是獵戶座的ζ、ε、δ三星,也被夏人叫做參宿一、二、三,俗稱福祿壽。   以這三顆星星為X軸,通過最中間的那顆參宿二,畫一條Y軸,Y軸的上下兩端,差不多相等的位置,各有一顆非常明亮,非常容易辨認的星星,它們即是大名鼎鼎的參宿四和參宿七。   好了,現在你已經看到獵戶座了。   ——如今是夏末,三藩市這個時間看不到天狼星,甚至連獵戶座都黯淡無光,但這,即是趙銀河的樂趣。   獵戶座是典型的冬季星座,冬天,它幾乎整夜閃耀,但這並不意味著其他季節就看不見。   獵戶座,全年可見,時刻處於運動之中,順著天赤道東出地平線,最終又隱於西方的盡頭。   在別的季節,特別是這個最不適合觀測獵戶座的夏季,它在天空中肉眼可見的時間很短,而且觀測效果隨著緯度、天候等因素的變化而變化。   也許你整夜都無法看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許你隻能在天亮前的那一剎看到它些許光芒。   趙銀河熱衷於這個遊戲。   先借助天文望遠鏡觀測獵戶座的方向和亮度,然後閉上眼,估算自己所處的地理位置、天候情況,接著就坐在那裡,呆呆的想‘參宿四什麼時候亮(肉眼可見)’。   其實這是無用之舉,現在有發達的天文網站,可以實時獲取每一顆星星的軌跡與觀測方法。   但她就是喜歡,自己想,自己算。   這很殺時間,因為她得算很久,這也很有意思,有一種……同蒼穹較量,與時間比賽的樂趣。   而且她還不喜歡算那些鼎鼎有名的亮星,她更喜歡算那種不容易推測,不被人所注意的黯星,因為這讓她想到這個看似比蒼穹更加復雜的塵世:   大多數人都不會是最亮眼的那一個,一生中或許隻有那麼轉瞬即逝的時間綻放光芒,但我們終究是屬於自己的,即便黯淡,也仍舊存在的星星。   每每估出結果,她盯著漆黑的天穹,默默倒數著:   5、4、3、2、1……   ‘參旗六該亮了’   它亮了,於是趙銀河歡欣雀躍,而又因為是深夜不能驚叫出聲,她克製住那種喜悅,揮舞著拳頭。   ‘哦耶!’   看著天穹中由黯轉明的星星,她有種‘我的孩子終於生出來’了的快感。   這些年來,她估得越來越準,幾乎不會出錯。   以至於有時她會想,我該晚生幾百年,那時這個世界該是個大宇宙時代。   我一定是最好的領航員。   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