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生日快樂 掏出鑰匙,打開了402的門,摁下墻邊的日光燈開關。 啪~ 紙一般的光照在臉上,趙銀河掃視屋子,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就和昨天自己出門時一樣,但一些物品的位置有了不易察覺的移動。 所以榮京京還算客氣,至少沒讓人把這裡翻得亂七八糟。 這是個老筒子樓改的單身公寓,一室一廳一衛,不大,但也夠用了。 趙銀河吃過藥,洗了個澡,拉開窗簾的一角,看向對麵路燈下抽煙的幾個義安社混混。 榮京京當然會監視自己,趙銀河也不打算躲,畢竟這裡是三藩,隻要榮氏找到了我,就很難離開他們的視線…… 無所謂了。 閉眼在躺椅上坐下,剛睡了沒幾分鐘便被窗外的音樂聲吵醒。 又來了…… 樓上住了兩個倒藥的,常常開趴,很擾民。 也不是沒有去說過,隔壁的鄰居甚至報過警。 但沒有用。 你不可能讓開趴的人小聲點,因為小聲就不叫開趴了,你也不可能讓他們到別的地方開趴,因為如果能到別的地方開趴,誰願意在這麼一個破筒子樓裡開趴?是城裡的夜店不好玩麼? 你所能做的,就是多搞錢。 搞到錢搬到城裡的高檔住宅,亦或是搞到錢去夜店,都是更好,甚至唯一的選擇。 但這對趙銀河來說沒有區別,無論是睡幾分鐘,還是搬到哪裡住,都一樣。 拎起天文望遠鏡,抱上早上莫媽媽給的箱子,她上了天臺。 …… 樓下的人盯著地,樓上的人望著天。 萬籟俱靜。 今晚的天氣不太好,好像要下雨了,本該明亮的仙後座被霧氣蒙上了一層紗,仿佛就要消隱。 潮濕的空氣讓肌膚的溫度下降,趙銀河往手裡嗬了一口氣,裹緊衣服,閉著一隻眼,小心調試焦距,追逐鏡片裡一閃而逝的星芒。 從小到大,始終如此。 ——不,也不完全一樣,因為在她很小的時候,臥室後的銀杏林裡,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最精密的光學天文望遠鏡。 那時父親整夜整夜待在那裡,母親會抱條毯子睡在他身旁,而她和弟弟則窩在爐火旁打電子遊戲,一打就是一晚上,有時還會為此爭吵。 童年時,不明白天空有什麼奇妙的魔力,引得父親如此流連忘返,更不明白,母親為什麼也不睡床,而是睡在他身旁。 當所有遊戲都已打膩,所有書籍都已翻煩之後。 她才知道,兩倍的時間,意味著兩倍的孤獨。 凡人是要睡覺的,當別人睡覺時,你當然可以找一些夜貓子一起玩,可夜貓子天亮也得睡覺,那個時候,當你麵對剛剛睡醒的‘同伴’,你會感覺到更深的孤獨,因為無論昨夜發生多麼有趣的事情,他們都隻能聽你說,而無法一同回味。 所以,母親不是不睡床,她隻是在做一件叫做‘陪伴’的事情。 她稱呼其為「愛」。 所以有時,趙銀河會覺得自己很幸運。 因為我還有兄弟,即便如今我們幾乎不怎麼見麵,但我還有兄弟,哪怕有一天我的父親逝去,夜深人靜時,我也能找到和我一樣的人。 可我的父親,我父親的父親,我父親的父親的父親……他們,隻有自己。 我們這一族,生來就是這樣的,所以我們離群索居,很難與他人真心相處,旁人說這是因為我們太端著了,其實根本不是,旁人隻是沒有見過漫漫長夜,那種寂靜與黑暗生生將我們從人群中割裂了出來……所以……沒什麼所以,趙銀河突然感覺到了饑餓,所以伸手向莫媽媽的紙箱。 打開蓋子,然後,她一下子愣住了。 箱子裡並不是她想象中的軟麵包,而是一大個……蛋糕。 白色的奶油底麵上,是一隻用巧克力和果醬雕出來的小鳳凰,黑紅相間,兩片菱形的黃桃點綴在鳳凰的頭上,如同黃金的眼睛。 可惜的是,整整一天箱子都放在邊三輪的副座上,顛簸來顛簸去,鳳凰昂揚向天的雙翼,已經折斷了。 過目不忘並不等於記性一定很好。 趙銀河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4105年7月28日,01:16 昨天,或者說,一小時十六分鐘前,是我的生日。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鼻子嗅到了奶油的甜馨。 我已經,足,19歲了啊。 心中有淡淡的暖意,與一丟丟的酸楚,然後在那一瞬間,孤獨不見了。 過去的幾年裡,她極少回教會,因此每年都會過的生日,也在忙碌中淡忘了。 但是每年的這一天,莫媽媽都會發消息給她,說,生日快樂。 回家的那天是7月26號,那晚我跟莫媽媽說過,明天一早就要走,而莫媽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她就是一個如此溫柔的人啊。 她知道,如果告訴我,明天是你的生日,會給我負擔。 因為我會想‘莫媽媽一定希望我留下來過生日’,可這又會影響工作…… 從小到大,莫媽媽永遠是最懂我的人。 所以她沒有讓我‘為難’,她起了個大早,給我做了蛋糕,這樣等我晚上回到家,打開盒子的時候……盡在不言中。 既不影響我工作,又盡到了一個母親的責任。 趙銀河伸出手,從蛋糕上摳了一塊奶油,放進嘴裡。 真甜。 她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接著便用手抓起蛋糕,狼吞虎咽起來。 直到吃得滿臉奶油,肚子也微微鼓了起來,她才滿意的擦擦手,站起身。 好吧~ 今晚不看星星,去看媽。 當然,不是莫媽媽,因為這會兒她在睡覺。 而是另一個,那個一直睡覺的媽。 把東西收回屋裡,穿上衣服,從筒子樓背後的排水管道滑下去,再順手拉了五樓的閘。 戛然而止的音樂與叫罵聲中,趙銀河鉆進黑暗,從一條小路走上主乾道。 她毫不擔心那幾個監視她的義安社混混會跟上來,又或者濟仁街還有別的眼睛盯著她——盯著她,跟上來,又怎麼樣呢? 站在已經沒有多少車流的路邊,她輕點手表,撥通一個電話: “宮叔,我要去醫院。” “這麼晚嗎?”電話那頭是個蒼老的聲音。 “有點想她了。” “好的,殿下,我來接您。”
三十六 生日快樂(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