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我即狂嵐,我即力量,我即正義(一) 三個半小時前。 帝都,新鄉。 白鈺京站在巨大的機場車庫裡,滿臉茫然。 我記得上次……應該是把車停在這裡的啊,怎麼找了一大圈,沒有呢? “白小妹……”一旁的老五問道,“你真不記得把車停哪裡了?” “不記得了,上次喝多了,停完車我就上飛機了。” 酒駕麼…… “飛機讓你過安檢?” 都不記得把車停哪兒了,想必喝得不少。 “哦,那我一哥們家的飛機。” 好吧…… “要不?問問管理員?” 幾分鐘後,兩人找到了管理員,白鈺京把車牌一報,管理員馬上想起來了。 “哦,那輛啊,那輛被交警拖走了。” “啊???為什麼拖我車?” “姑娘,你把車停在路中央,門不關,鑰匙也不拔,音樂放得震天響,是我給你挪車位上的!停了半個月也沒人來開,停車費都兩千多,車管所給你打電話不接,聯係不到人,那麼貴的東西,我們敢隨便處理啊?這不,上周交警來檢查,拖走了。” 老五滿頭黑線。 這妮子一會兒靠譜一會兒不靠譜的……得了,打車吧。 …… 兩人打了車,離開機場。 和那家人約在三環上的一家茶室,時間是早上六點,從這邊過去,得一個多小時。 總之,時間還算充裕。 老五瞟了一眼低著頭的白鈺京,她正敲動手指在手表上輸入什麼,從屏幕的一角看,是個聊天框。 “你還在聯係那家人?” “哦,那家的媽媽沒睡,就等我們呢——改時間了,五哥,她已經出發了,我們到了就能見上。” 在飛機上時,老五問了問這家的情況,大體上就是:雙皇企職工的三口之家,妥妥的中產了,倆夫妻三十歲生了個女兒,剛上高中,青春期,失戀,想不開吃藥了,沒救回來。 略微狗血但也不算很特別的故事,讓老五稍稍在意的是,皇室企業,終生雇傭,在神州這才是真正的鐵飯碗,一個蘿卜一個坑,也就意味著……如沒有特殊情況,調動,難於登天。 “你有問他們是怎麼調到新鄉的嗎?”老五說。 進京可不容易。 “據說是榮氏出了點力,調動這件事,也在和解協議裡。” 有點意思,目前的八家人,除了他們,沒有一家願意開口,而偏偏這一家,是皇企職員……吃皇糧意味著,雖然看起來不起眼,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動的,收買可以,威脅也行,但要真圖謀不軌,嗬嗬。 這倒是合理了,如果說八家人裡誰有底氣站出來說話,毫無疑問,就是這家。 “她反復提到了那段錄音,說是要當麵轉交,誒,五哥,你說那會是什麼啊?” 自殺熱線話務員的錄音嘛,照理說自然是勸導來電者想開點世界很精彩人生還長不要放棄希望不要自殺咯~ 但如果作為證物,其內容肯定不一般。 “我想……” 老五正想開口,司機一個急剎。 “哎呦我去!你丫找死啊!” 前方的豪華轎車突然變道,把出租車逼停了。 白鈺京看了一眼車上走下的,西裝革履的司機,打開門,下了車: “你去見人,拿錄音,我稍後跟你聯絡。” 老五看著前車屁股上的銀杏徽記,若有所思。 白鈺京家很有錢,而且,她曾提到過,她的爺爺與太爺爺,追隨皇帝巴拉巴拉巴拉——這很重要,這意味著,她的家族,大概率,來自內務府。 ----------------- 白鈺京上了豪華轎車,後座的中年人問道: “電話為什麼打不通。” “我把你拉黑了。” 這位正二八經的成功人士叫做白明山,是白鈺京的父親。 “你媽過生日也不回來?” “哎呀反正她又不缺我一個人……什麼事啊爸爸,我趕時間呢。” “回家,陪你媽上山靈修。” “啊?又去念經?我不!——等等,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關於老爹突然抓到自己這件事她並不奇怪,因為銀行卡的消費記錄會實時發送給他,以前一直都這樣,他倒是管過,可後來管不下來,反正白鈺京除了吃喝嫖賭也不惹什麼大禍,也就聽之任之了。 可今天不同,現在淩晨五點,外麵天還黑著呢,他那麼忙,這太反常了。 白明山側過身子,看著白鈺京:“你在找三藩市那20億對不對?” 他說話很直接,因為這些年鬧過來鬧過去,父女兩人差不多也有了合適的相處方式,這個女兒紈絝歸紈絝,道理,還是聽得進去的。 白鈺京臉色一沉:“你知道?” “別查了,回家。” “為什麼啊!?” “別問為什麼,回家,三藩這個地方,最近別去。” “不行!你得給我講清楚!” 白明山又瞥了女兒一眼,她確實,是講道理的。 “那不如這樣,你先給我講講你為什麼要查?是缺錢還是太閑?” “明明是我先問你的!” “可你用的是我的錢。” “我!……” 好吧,白鈺京無話可說,她一攤手,從海湖社區開始,講起了三藩發生的事情。 “一開始隻是好奇,爸爸,可我今天從早跑到晚,三藩精衛肯定有問題,那幾家人明顯被人威脅了。” “所以你要替他們出頭?” “難道不應該嗎!?八條人命誒,爸爸!” ——真是幼稚的回答,但也正因為過於幼稚,反而無法反駁。 白明山看著女兒熬得通紅的雙眼,距離上一次她如此用心的做一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他這個女兒,聰明、狡黠,就是不太走正道。 “你都查出這麼多東西了,難道沒有發現這件事與榮氏脫不了乾係嗎?” “所以?”白鈺京反問,“因為榮氏在三藩隻手遮天,我難道就要怕他們啊?我白家可是天子近衛,白馬司的兩代掌司,榮氏要真在三藩有什麼違法亂紀之舉,本來就是我們的事!” “可你無官無職啊,京兒,我才是白馬司的人,你不是。” “我……”白鈺京又給噎住了,她的確無可辯駁,“哎呀反正我不會冤枉榮氏就是了,如果不是那麼回事兒,我自己負責,自己上門請罪……” 白明山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朝司機揮揮手,後者在一個無人的河堤邊停下,下車,走得遠遠的。 他這才再次開口:“京兒,這世間所有事,都逃不過人情世故四個字。” “所以……不要盯著榮氏和錢。” “那盯著什麼?” 白明山話鋒一轉,問起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看過《與霓凰同行》麼?” “看過啊。” 白鈺京比朝梧公主小三歲,沒趕上那個全民追星的時代,但這檔真人秀太出名,她後來補過番了。 “那你更喜歡長寧還是朝梧?” “額……” 這個問題怎麼說呢,從白明山,從這麼一個白馬司的人嘴裡問出來,怪怪的。 “這裡就我們兩父女,說就是了。” “當然是朝梧公主啊,誰不喜歡朝梧公主?” “那長寧呢?” “長寧哥哥也很好,隻是……隻是他沒有朝梧上鏡嘛。” “那你知道玉貞皇後和朝梧公主就死在三藩嗎?” 白明山的話鋒又突然一轉。 “額……知道。” “那是非正常死亡,知道嗎?” “所以?” 白鈺京反問,因為她不知道怎麼回答,聽父親的意思,這…… “偶然的刺殺背後潛藏著許多必然的因素,京兒,玉貞皇後當年幾乎把內務府拆掉了三分之一,有許多人對她恨之入骨——你不用這副表情,京兒,我們白家,從頭到尾,沒有參與過此事。” 白鈺京鬆了一口氣:“那這和榮氏與20億有什麼關係?” “榮氏當時負責機場高速的運營,沒有他們,刺客不可能開著車在高速上逆行,至於20億,可能有關係,可能沒有關係,但這不重要,我剛才跟你說了什麼——這世間所有事,都逃不過人情世故四個字。” “京兒,你好好想想,往小處想,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額……我,想不出來。” “那天,一個七歲的孩子,失去了他的母親和妹妹,但是呢……但是,這個孩子,他有一點點不同,他是世界第一強國的儲君,神州未來的皇帝。” “你看過《與霓凰同行》,那你覺得,長寧和朝梧的感情怎麼樣?” 很好。 雖然那片子裡長寧隨時被朝梧打哭,慫兮兮的去告狀,但每個看過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關係,很好。 “我們神州歷來有些不上臺麵的潛規則,”白明山繼續道,“比如,歷代天子在38歲時,就會逐漸將皇家事務交給太子打理。” “陛下現年39了,太子已經開始掌權,但我們這位長寧太子,他的掌權之路,有些特別。” “當年車禍之後,長寧就被送到了西海艦隊海軍陸戰隊歷練,十二年,從一個小兵做到了總司令,名望極重,整個西海艦隊,都是他最親的親衛。” 這的確很特別,以往的太子,都是年幼時就派往皇家的各處機要部門歷練,這是繼位的必經之路,但是,很少會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兩年,因為那樣會把某個地方和未來皇帝綁得太深。 長寧這些年來雖然也去了別的地方,可他在西海艦隊待的最長,也始終兼著西海艦隊的職。 “我聽說,這是當年剛好趕上了桑巴政變,西海艦隊支援盟友,長寧隨軍出行,戰事復雜多變,索性就讓他從開戰待到結束,再後來許是處出了感情……” 白鈺京說著說著,自己都說不下去了,鄰國桑巴政變,是4099年的事情,那時候長寧才14歲,又不是主帥,多他一個少他一個有什麼關係,至於什麼處出了感情……這本來就是大忌。 “你怎麼看我們這位長寧太子?京兒。” “啊?什麼怎麼看?長寧哥哥挺好的啊……” “我是問……你覺得他是個好皇帝嗎?”白明山打斷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哎呀爸爸,你知道我不關心那些啦。” “那你聽說過他當年在桑巴政變中指揮了大部分陸上軍事行動嗎?” “嗯,聽說過。” “聽過多少?” 這…… 其實不僅僅是聽說過,因為這事情在當時鬧得不小。 桑巴全境多熱帶雨林,陸軍行進困難,神州將士被遊擊隊騷擾得不厭其煩,於是彼時14歲的長寧太子,下令大規模使用化學武器,山林成片枯死,雖然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但也導致桑巴的母親河至今還是條毒河,搞出了嚴重的人道主義危機,被國際譴責。 所以,長寧太子在外麵的名聲,並不好。 “這位太子殿下是可以為了勝利不擇手段的人,京兒,桑巴政變之後他被調回了內務府,五年間輾轉各個衙門,這五年發生的事情,你應該從你那些小夥伴嘴裡聽過吧?” 白鈺京點了點頭。 內務府與軍隊捆綁太深,所以內務府,或者說,每一個皇企職員,實際上都要受到國法與軍法的雙重製約。 當然,正常情況下軍法不會對真正的軍外之人生效,但規則上,是可以的。 而這位長寧太子在回內務府後,雖然打理得井井有條,可動輒軍法行事,犯錯隻有死罪和無罪兩檔,搞得人心惶惶。 “長寧太子手段之酷烈,直追當年平康皇帝。”白明山淡淡道。 白鈺京心底有一股寒意升起,確實,如果不是父親提醒,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那個在真人秀裡經常被姐姐暴揍的小哭包長寧,長大之後仿佛是另一個人。 “但這也不算什麼吧……”白鈺京說,“太子殿下出身軍伍,有些鐵血不奇怪,而且,也沒什麼很出格的事情嘛。” “真的,沒有嗎?”白明山反問。 白鈺京在內務府無官無職,這些,其實她不知道,可如果父親這麼問了,那就是說……有。 “京兒……”他輕輕說,“這些年裡,內務府死在他手裡的人,多半,與當年三藩之事有關,雖然長寧不顯山不露水,少與民間接觸,但他始終,是神州王位唯一的繼承人,所以你想想……” “這個他馬上就要繼承大位的時間點上,在他母妹的葬身之地,三藩,突然炸出了20億的新聞,而且時間也恰好在7月底,這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一定會去三藩憑吊的日子,他這個時候出現在三藩,合情合理——同一時刻,軍演結束的西海艦隊裝載著實彈停在西灣碼頭,說什麼陛下特許,艦上參觀——這真的是陛下的意思?” 白鈺京覺得毛骨悚然,震驚道:“難不成陛下沒有……” “不用那麼驚訝,京兒,”白明山說,“是不是陛下的意思都沒關係,因為事實就是,長寧已經大權在握,他隻是還被稱為‘太子’而已——就和陛下當年要娶玉貞皇後一樣,在這最後一年,神州的老皇帝向來是什麼事都不管的。” “所以,京兒,這件事,你還要查下去嗎?” 這世間所有事,都逃不過人情世故四個字。 如果按照父親的這個思路,這根本不是什麼意外,也遠遠不僅三藩政府和榮氏那麼簡單,它是一場清算,小皇帝對殺母之仇,喪妹之痛的清算。 聽起來匪夷所思,可好好想想其實非常合理,玉貞皇後是他親媽,朝梧公主是他一胎降生的孿生妹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從小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打架的時候多,歡笑的時候更多。 殺母之仇,喪妹之痛……這就是放在一個普通人身上也足夠揪心了。 更不要說,他是皇帝,是天底下最強大的人。 “可是,爸,我不是聽說……” “聽說什麼?” “聽說朝梧公主還活著。” “哦?”白明山笑了笑,“從哪兒聽的?” “一直以來都有這種說法,說是皇家之人不會被一場小小的車禍殺死,因為……因為他們不一樣。” “如果朝梧公主還活著,那三藩就更去不得了。”白明山說。 “為什麼?” “京兒,你沒有兄弟姐妹,所以你未必能理解這種感覺……但你不妨假設一下,你,有一個從小穿一條褲子的孿生妹妹……這個妹妹因為種種原因沒法回家,十幾年來一直流落在外麵,你知道她在哪裡,但你不能見她,連打電話都不行,你,很想她,但你沒法保護她……” “現在,你有能力了,你會怎麼辦?” 白鈺京恍然大悟:“所以長寧是要帶朝梧回家!?” “隻是回家麼?”白明山緩緩道。 對啊,回家需要搞出這麼大陣仗?等等,不對——我得假設,我是長寧,我有一個妹妹。 白鈺京猛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對啊,隻是帶她回家遠遠不夠! 白明山看著女兒的表情,笑了笑: “京兒,不論朝梧是因為什麼流落在外,這十幾年來,她一定很委屈。”
四十三 我即狂嵐,我即力量,我即正義(1)(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