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3藩精衛連環自殺事件(18)(1 / 1)

58三藩精衛連環自殺事件(十八)   “太子殿下!”   “長寧太子殿下!”   “太子萬歲!!!”   “啊啊啊啊啊!!!太子對我笑了!太子對我笑了!!!”   “他好帥啊啊啊啊!!!”   “我要不能呼吸了!我要不能呼吸了!”   “他真的帥到讓人窒息啊啊啊啊啊!!!”   ……   趙銀河被洶湧的人潮裹挾著,朝朝梧廣場走去。   耳邊盡是尖叫、歡呼、鶯鶯燕燕的聲音,這哪裡是什麼太子駕前,這就是追星現場。   因為長寧多年來都在軍中,少在人臉露麵,所以神州人不能算了解他,但這好像沒什麼關係,帥就完事兒了。   黑色的車隊緩緩自前方路口駛過,人群中又爆發了更大的歡呼,洶湧之勢差點兒讓維持秩序的執法者攔不住,因為就在那一瞬間,車窗搖下,俊朗的青年摘下墨鏡,探出頭來,朝燈火闌珊處望了一眼——從機場到這裡,這是他第一次‘露臉’。   趙銀河立馬矮身,低頭。   他的目光穿越重重人海,卻什麼都沒看到。   心中有失落,但禮儀不能落,微笑,揮手,然後縮了回去,車窗升起的一刻,一絲憂愁爬上眉梢。   “怎麼了?殿下。”身旁的女官問。   “沒事。”   人都說雙生子之間存在奇異的感應,這未必有科學道理,但是,在這一對身上,的確有,因為他們生而非凡。   長寧坐在車裡,聽著山呼海嘯的歡呼聲,不自覺的,笑了笑。   因為同一時刻,幾百米外人潮中的趙銀河笑了——他能感覺到那種情緒,那是來自手足的欣慰,與她的,姨母笑。   ……   順著人潮繼續向前,拐過一個路口,趙銀河看到了豎在廣場入口處的朝梧公主像。   高13米,是個編著發環,懷抱小狗,開懷大笑,作奔跑狀的宮裝女童。   塑像背後的大屏幕上,循環播放著258期《與霓凰同行》,一年365天,一天24小時,永不停歇。   如果有外國人來三藩旅遊,三藩市民會建議他去看看朝梧公主。   如果他不知道誰是朝梧公主,三藩市民會告訴他去廣場門口坐幾分鐘,然後,你就會愛上她。   自從去到元一教會後,趙銀河幾乎不會看自己幼時留下的那些影像,因為這怎麼說呢,這對別人而言是真人秀,是紀錄片,可對她自己來說,就像是……視頻博客,是分享在朋友圈的日常。   可那些日常,是很遙遠的東西了。   但是這一刻,她駐足在街對麵,仰頭,看著大屏幕。   屏幕裡,女孩與男孩為了爭一隻小狗,在泥坑裡扭打成一團,一旁的女官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卻又不敢上前阻攔。   因為朝梧公主與長寧太子的母親,玉貞皇後就在一側微笑旁觀,她不動,誰都不敢動。   “狗狗是母後送給我的!我的!!!”   “我是太子!這是我的狗狗!”   “太子?我打你個太子!我打你個太子!”   “你敢打我!?”   “你是我弟弟我憑什麼不敢打你!”   “我才是哥哥!”   鏡頭中,幼小的長寧太子瞥了一眼母親,而後者仍舊微笑旁觀,他悲從心起:   “我,我和你拚了!!!”   倆孩子在泥坑裡打作一團,泥漿飛濺,不時還夾雜著小狗被撕扯的怪叫聲,而屏幕上方的彈幕則隨著戰團的劇烈驟然增多,一波從左往右,一波從右往左:   ‘太子加油!’   ‘公主加油!’   這場奪狗大戰最終以女孩一腳把男孩踹了個狗啃屎自己抱著小狗連滾帶爬逃之夭夭最後卻不留神腳下踩滑從朱玄宮的臺階上咕嚕嚕滾下去而終,彈幕於此又一次爆發:   ‘公主小心!’   ‘哎呀摔疼了吧!’   ‘我要給公主殿下揉揉~’   可鏡頭中,摔得七暈八素的女孩並未哭泣,而是一個扭身爬起來,看了眼自己懷裡瑟瑟發抖卻平安無事的小狗,對著鏡頭,笑得直冒鼻涕泡。   ‘啊我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可以這麼可愛!’   ‘我的心都化了~’   ‘朝梧公主萬歲!’   ‘我也要生女兒我也要生女兒我也要生女兒我也要生女兒我也要生女兒……’   另一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長寧太子哇哇大叫著去跟媽媽告狀了。   “母後,朝梧她,朝梧她……”   玉貞皇後摸了摸他的腦袋,擦掉他臉上的泥漿,柔聲道:   “作為太子,你得讓著妹妹啊~”   長寧眨巴著眼睛,每眨一次,眼淚便越積越多,最終還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   “母後偏心!”   彈幕已經裂開了。   ‘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   ‘小哭包長寧!’   這是最後一期《與霓凰同行》,一周後,朝梧公主與玉貞皇後,在三藩市,魂歸天國。   屏幕的彩光遙遙映照在趙銀河的臉上,紅紅綠綠,陰晴不定。   她看了良久,最終沒有什麼表情,隻是轉身,朝著路的另一頭走去。   路的對麵是朝梧廣場,那裡是公主殿下的祭典,但我,不是公主殿下,我要去相反的方向。   在擁擠的人群中龜速前行,約莫半個來小時,喧鬧聲漸歇了,想必是祭典開始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趙銀河拐進了路邊的一條小巷,這條巷子的盡頭,便是吉米老師以前的家。   高檔小區,門禁森嚴,所以趙銀河沒有走正門,而是從一處低矮的圍墻裡翻了進去。   落地的一瞬,世界仿佛清靜了,這裡綠樹紅花空氣宜人。   循著記憶中的路,她七拐八拐,走到了一處高層樓宇的前,眼前是鵝卵石鋪就的路,被路分割開的草坪,以及,草坪深處,亮著昏暗燈火的古樸涼亭。   12年前的今天,吉米老師的妻兒,就摔死在涼亭前的草坪上。   趙銀河看到了涼亭中身著麻衣,汲著拖鞋,獨自飲酒的中年男人。   那就是吉米老師了。   走上前去,男人抬起滿是絡腮胡的臉,微笑道:   “你也不帶點貢品嗎?”   趙銀河尷尬一笑:“來得急,沒顧得上買。”   “唉……”吉米感慨,“看樣子送禮這件事,我是無論如何都教不會你,你小時候家裡人從不送禮嗎?”   “我們確實不送禮。”趙銀河說。   “坐吧,”吉米說,“我正準備打電話給你。”   “哦?吉米老師知道我要來看你?”   “我知道你要來,但不是看我。”   “為什麼?”   “因為趙小姐不會關心具體的人,她的骨子裡有一些冷酷,如果不是有事,她不會找她意見不合的恩師——不過倒也沒什麼,這些對她來說,都是優點。”   趙銀河坐下,吉米把一份早就放在身前的文件推向了她:   “保密協議,簽了吧。”   趙銀河翻翻文件,拿起筆,簽下自己的名字:   “所以老師也知道我為什麼來?”   “我想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查到這兒,隻是沒想到,才兩天,這麼快。”   他拿回文件,翻了翻,確認趙銀河的簽名,淡淡道:“唔,趙銀河,我不喜歡這個名字——說說吧,你更喜歡因果順序,還是時間順序?”   “因果順序。”趙銀河說。   “唔……那我想想啊。”   吉米思索一陣,緩緩開口:“最初的起因,是理查德自殺案,當時,朱玄保險的人找到了他妹妹,佩奇小姐,給她理賠。”   “而他那個傻妹妹呢,直到保險公司找上門才知道哥哥已經死了,震驚、悲傷、手足無措……然後就覺得這事蹊蹺,從無精神病史的哥哥為什麼會被鑒定為精神病,又為什麼要跑到宛平南山的精神病院去跳樓。”   “她整個人處於失神狀態好幾天,也不知道找誰,最後發現了保險單上的擔保人喬治,以及喬治的聯係方式。”   “所以她打電話給了喬治。”   “喬治和理查德是什麼關係?”趙銀河問。   “其實隻是普通的大學舍友關係,”吉米說,“後來喬治紅了,理查德發展得也不錯,怎麼說呢,群而不黨,算是有份純粹的友誼吧。”   “理查德落難後幾乎沒有找過身邊人,當然,也沒找過喬治,直到他貸了大筆錢出來,他知道這有風險,是在賭,如果翻不了身那麼妹妹就會失去經濟來源,所以他拿了一部分錢出來,給她買商業保險,可他那種情況,有哪家保險公司會賣給他?”   “必須有人擔保,而且得有份量,所以理查德找了喬治,喬治也是好心,幫他把這事辦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   “那後來呢?”趙銀河問。   “喬治接到電話,讓佩奇見麵聊——那個時候我剛好在他工作室,幫他處理海湖社區的法律業務,你現在知道海湖社區是個什麼地方了吧?”   “那是個真正的互助社區?”   “對,海湖社區一開始就是真的,我幫喬治,也是因為他出手大方,賺點錢嘛。”   這是吉米老師的風格,他很擅長找各種奇怪的路子賺錢。   “他倆就在旁邊聊,我聽著,中間插了句嘴,我說,這種事情啊,最好先考慮賠償,三藩精衛是大醫院,找個理由告準了,賠償不會少。”   合情合理,吉米老師一向熱心於向大企業索賠。   “然後喬治就問我,能不能辦這件事,我說可以,但對傭金有些要求,佩奇她當場就同意了,說什麼,賠償不重要,她隻要還哥哥一個公道。”   “這個時候,喬治與此事毫無關係,隻是順手幫了個忙。”   “接著我就去查了,我想和你現在查到的應該差不多,就是自殺熱線、話務員那些東西——不同的是,你知道理查德自殺那天早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發生了什麼?”   “因為當時事情發生不久,很容易查到,不過後來鬧大了,估計知情者都收了封口費——那天早上,理查德爬上了三藩精衛的天臺,要求見媒體。”   “為什麼要見媒體?”趙銀河問。   “沒人知道,”吉米說,“因為媒體雖然來了,但是,是三藩衛視9臺。”   “榮氏的電視臺。”趙銀河說。   “沒有人知道理查德到底想說什麼,可能是曝光什麼事情,也可能就是自殺者窮途末路下的憤怒發泄,但事實是,那天早上,三藩精衛的勸導人員帶著媒體上了天臺,口口聲聲說,我們現在正在進行現場直播,理查德先生您想說什麼,盡管說。”   “但剛好發生了一些很巧的事情,理查德識破了三藩衛視9臺根本沒有現場直播,而是給他造了一個隻有他一人觀看的專場,於是他就跳了下去。”   “什麼很巧的事情?”   “等會兒我把錄像給你,你看完就知道了——但總之,這案子我贏定了,毫無疑問是三藩精衛處理不當導致了理查德的死亡。”   “於是我開始搜集證據,準備起訴,當時我就在喬治的工作室辦公,他看到了那些東西……”   吉米頓了頓,看著趙銀河道:“他對這件事,產生了興趣。”   趙銀河深吸一口氣,有句話梗在她喉嚨裡,不知道當說不當說,可最終,她還是說了出來:   “是你故意給他看的,對吧,老師。”   吉米老師的風格是,讓所有人都認為他貪財好色——當然,曾經的他確實這樣。   可現在他真正在乎的隻有榮氏,趙銀河從知道是吉米老師辦的這案子,就意識到這裡麵的彎彎繞繞恐怕不簡單,因為這整件事情,牽扯榮氏太多了。   吉米笑笑,沒有回答,繼續道:“我查到的東西和你查到的差不多,多起有關於自殺熱線的自殺……”   趙銀河打斷他的話:“你這是在誘導喬治對三藩精衛進行有罪推定,打自殺熱線的人,本來就有更高的自殺率。”   “那你去走訪過話務員麼?”吉米反問。   “什麼話務員?”   “過去在三藩精衛工作的話務員——看樣子還沒有,不過也對,才兩天,但我當時可比你有更多時間,我去走訪了以前的話務員,得到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兩千人萬人口的三藩市,在長達半年的時間裡,隻有一個自殺熱線話務員。”   “而且,這個電話不是隻針對三藩市的,全國各地都可以打通。”   “為什麼會這樣?”趙銀河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因為玉貞新政私有化了自殺熱線,你知道這是份什麼樣的工作嗎?”   吉米自問自答:“這份工作嚴格來說,其實並不需要很強的專業素養,但是,必須要有高福利,這種福利不僅僅是薪水方麵,還有工作環境與心理援助。”   “因為每一個打電話來的人都想死,他們的言辭充滿了負能量與壓抑情緒,有人說不到兩句就破口大罵,雖然這種發泄有助於緩解他們的情緒。”   “但是很顯然,話務員是備受精神折磨的,所以內務府時期的話務員雖然薪水不高,但每天工作六小時,四班倒,一周有一次內部心理谘詢,每年兩個月的帶薪假。”   “可榮氏接手三藩精衛後,入不敷出,薪水的削減和福利的裁撤導致話務員大量辭職轉崗,沒人用了,所以榮氏發明了一個‘勸導員證書’,將這份業務進行培訓外包,可問題是,這樣會有人來上班嗎?”   不會的。   吉米繼續道:“變態的工作內容和低福利,注定不會有人願意做這份工作,所以這個勸導員證書到最後變成了變相的‘心理谘詢師資格證’,這項舉措,從三藩精衛高層想要維持自殺熱線招到新話務員的權宜之計,到了中層,就變成了賣證書,到了底層,就變成了買了證書的人回頭就去開心理谘詢室,他們從頭到尾就沒有走進過三藩精衛話務室一步!”   “於是整整半年的時間裡,三藩精衛自殺熱線,變成了真的自殺熱線,因為那個唯一還在堅守崗位的話務員,已經瘋了!她勸人自殺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