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神秀站在院外,神識探出,“看”到了屋內的情景。 陳璟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左腿小腿上纏著白色的綁帶。 旁邊一個須發斑白的大夫正對年輕抱著嬰兒的年輕婦人說些什麼,後者聞言眼中淚水奪眶而出,看著十分無助。 頭上紮著總角的男孩l怯生生的站在母親旁邊,疑惑和恐懼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或許是聽到了外麵的喊聲,正在哭泣的婦人來到了堂屋,她在開門前擦乾了臉上的淚水,打開門看到站在院外的鐘神秀通紅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詫異。 “鐘神公子您怎麼來了?” 陳袁氏連忙給鐘神秀開門,看著對方手裡提著的包裹,疑惑道。 “今天去城外桃花山逛了逛,買多了些桃花酥,想著自己吃不完特地給你們送些來。” 鐘神秀將手裡的包裹遞給對方,笑著道。 “桃花山的桃花酥!”陳袁氏抱著孩子連連後退,“不,不,這禮物太貴重了,妾身不能要!” 鐘神秀卻並不容對方拒絕,強行塞到對方手中。 “我與陳兄一見如故,十分敬佩他的為人,不過一個抹嘴的俗物而已,如何比得了我們之間的感情。” 陳袁氏看著手裡沉甸甸的糕酥,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睛一紅,居然朝鐘神秀跪下。 “鐘神公子仁義,妾身本不該麻煩於您。隻是妾身實在沒有辦法,還請公子能救良人!” 鐘神秀連忙將對方扶起,“嫂嫂快快起來,陳兄遇到了何事?隻要是力所能及之事,秀定不會推辭!” “多謝公子!” 陳袁氏起身,將鐘神秀朝家領去,同時解釋白天發生了什麼。 故事與鐘神秀在黃宅門外聽到的差不多,隻不過陳璟並未在私塾時再訓斥那林二公子。 對方在被陳璟當街阻攔後就沒有再去私塾,等其再來時已經帶了一批家丁。 對方讓手下壯仆直接把還在上課的陳璟拖到了外麵的空地上,一陣拳打腳踢,更是指使手下打斷了後者的一條腿。 “真是豈有此理,當時難道就無人站出幫忙嗎?” 鐘神秀哪怕早有準備,也覺得對方實在過分。 “公子不是逸安城本地人,自是不知道那林二公子之父林程乃是逸安縣的教諭,司掌一縣教育。” 陳袁氏眼睛通紅,解釋道:“良人供職發東餘私塾的山長,也要看那位的臉色過活,如何可能為良人出頭。” 鐘神秀跟隨婦人穿過了大堂來到裡屋,聞言劍眉皺道:“話雖如此,可陳兄畢竟是其私塾的教習,若無一點表示實在讓人寒心!” “鐘神公子誤會五柳伯了!” 鐘神秀剛進裡屋,就見床上的陳璟不知何時已經坐起,見他進來,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林程勢大,五柳伯縱然有心幫忙,也無力回天。更何況若無五柳伯當初收留,在下隻怕已經餓死在街頭。” “你怎麼坐起來了,趕快躺下別牽動了傷口。” 陳袁氏見狀,連忙將手裡的包裹放在桌上,抱著孩子說著男人,說著說著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們母子可怎麼活啊!” 陳璟被妻子哭的心的都碎了,忙道:“翠娘你別哭了,我是問過白大夫,才坐起來的。” 旁邊須發斑白,看著身材有些消瘦的男人也是符合道:“不錯,久躺其實於恢復無益,陳先生現在不便下地,偶爾坐坐也有利於傷勢恢復。” 陳袁氏聞言,這才停下了哭泣。 “寒舍簡陋,委屈公子了。”陳璟安撫住妻子,朝對麵鐘神秀歉然一笑。 鐘神秀站在屋內,暗暗打量著四周。 房間內隻有一個窗戶,看著有些昏暗,基本上也沒什麼家具,除了床榻櫃子之外,也就一個靠窗的書桌和簡陋的書架最為引人注目。 書桌和書架幾乎占了房子的四分之一! 不過房間雖然擁擠狹窄,看著也很簡陋,但卻被打理的十分乾凈,家具的擺放也很有規律,看的出主人平時的用心。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君德馨。” 鐘神秀在陳袁氏動手之前,先一步搬來一張凳子,就這樣十分隨意的坐下,微笑的臉上不見半點勉強。 “我與人交往,從來不看對方的身份和背景,隻在乎其人的品德如何。” “陳兄不以小事而敷衍,內懷一顆仁愛俠義之心,足以比得上世上千萬金銀!”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陳璟神情動容,聲音都變的激動起來,“陳某不過一介凡夫俗子,如何當得公子如此誇贊!” 他是個文人,卻並未聽說過這句話,想來是對方所作。 這不由令他震驚於鐘神秀的文采,同時也感動於對方用此誇贊自己。 心中有些得意和受寵若驚,可更多的還是慚愧自認配不上如此注定流傳千古的名句誇贊。 “我說你當得,你自然當得!” 鐘神秀輕輕搖頭,不給對方繼續說話的機會,目光看向旁邊的大夫,“白大夫,不知陳兄傷勢如何?” 白大夫全程將兩人的談話聽了去,心中對於第一次見麵的鐘神秀印象頗好。 “陳先生的傷勢大多都是皮外傷,最嚴重的還是腿傷,好在還有恢復的機會,隻是各種藥材價格不低。哪怕我可以不收診金,所需銀錢也不會低於五兩。” 陳璟聞言神情沉默,陳袁氏抱著孩子的動作也是一頓。 五兩銀子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哪怕陳璟做為教習,加上其它一些進賬每月能有一兩。 可家裡的開銷也很大,單是陳璟的讀書開銷就占了一半。 陳家一月下來根本存不了什麼錢。 “鐘神公子,妾身有些話想與您說。”陳袁氏忽然起身朝鐘神秀道。 後者跟隨來到屋外,就見對方拿出一把碎銀和銅錢,眼神祈求道: “鐘神公子,妾身隻能拿出二兩三百七十六文,您看能否向您借點,等有了前後妾身一定馬上還您。” 她在院外時想請鐘神秀幫忙,便是為了籌夠藥錢。 陳袁氏擔心丈夫拉不下臉,隻能故意到屋外請求鐘神秀幫忙。 “嫂嫂不必憂心,其實我家中就有流傳一種專治骨傷的秘藥,可治陳兄腿傷。” 鐘神秀麵帶微笑,聲音溫和帶著一絲撫平人心的力量。 他其實在知道陳璟腿折之後,就一直在想應該如何幫助對方。 是給予銀錢上的支援,還是直接治好對方腿傷。 如果選第一種,陳璟隻怕還要受些苦頭。 而選第二種,隻怕對方未必願意。 從對方之前拿點零嘴回去,都萬分不好意思的表現來看,陳璟有著很強的自尊心。 自己對其的恩惠太大,對方未必就願意接受。 鐘神秀在仔細思考後,還是覺得遵從本心直接救治對方腿傷。 自己既然有能力,又何必再見朋友受苦。 與其扭扭捏捏停而不前,倒不如果斷一些。 “真的嗎?那可太好了!”陳袁氏聞言喜出望外。 兩人回到屋內,鐘神秀將對陳袁氏說的話又講了一遍。 陳璟聞言果然拒絕道:“不行!在下雖然不知了解醫藥,但也知道這種能治骨傷的秘藥肯定價值千金!” “如此重寶,鐘神公子應當保存,無論是留待自己使用還是對外出售,都要勝過用在在下身上。公子能來看望在下,在下已經喜出望外,絕對不願再讓你破費!” “這可就由不得陳兄了!” 鐘神秀臉上一笑,假裝伸手摸向懷裡,實則從納戒中取出藥膏。 藥膏是用一隻青白琉璃盛裝,單是這份賣相就已經讓人覺得其價值不凡。 “白大夫可先驗證一下。” 鐘神秀為了讓陳璟一家放心,將藥膏交由旁邊的白大夫驗證。 “公子當真願意讓老朽上手?!” 白大夫聞言一驚,他光是聽鐘神秀說藥膏的藥效就已經覺得十分不凡。 做為一名大夫他心中十分好奇,可是考慮兩人之間的關係也不好意思開口借觀。 畢竟這是人家祖上傳下的秘藥,乃是不傳之秘,自己一個外人如何能觀。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主動提出借覽。 哪怕他多少猜到對方的用意,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陳璟看著鐘神秀從懷中取出藥膏,心中一動,猜到對方應該早就聽說了自己的事,不然身上絕對不會帶著。 他又想到對方讓白大夫驗證藥膏的舉動,心中更是感動和無比慚愧,覺得自己實在虧欠對方太多。 哪怕是嫡親的兄弟,也難以做到對方這種地步。 陳璟腦海中,忽然想起曾經看過的書。 君子之交,或許便是如此吧。 陳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將這份情誼藏在心底。 “請恕老朽才疏學淺,隻能分辨出其中一二藥材,難以做出評價。” 白大夫把玩藥膏一陣,最後嘆息道。 鐘神秀聞言,心中倒是有些詫異。 他這份藥膏可不是此界的煉藥法煉製,所用藥材也都是天元界所產。 哪怕其中有些藥物此界也有,可因製藥法不同,哪怕是此界頂尖醫師也未必能分辨出多少味藥。 對方不過拿在手裡一觀,竟然能說出其中一兩味藥來,著實有些不凡。 好比你隨便找個街上的診所看病,然後看病大夫竟是國家級醫院院長的感覺。 “那我們還用藥嗎?”陳袁氏臉上一急,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然要用!”床上的陳璟說的斬釘截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目光看向鐘神秀笑道:“勞煩鐘神兄了!” 鐘神秀搖頭一笑,“此乃小事!” 白大夫適時開口,“老朽可幫忙打下手。” 一刻鐘後,鐘神秀離開裡屋,他拿出一錠十兩的紋銀,交給相送的陳袁氏。 “陳兄的腿傷不必擔心,在床上休息幾日就可以下地行走。” 鐘神秀叮囑道:“隻是傷筋動骨後麵還需吃些好的調養,嫂嫂也要照顧陳兄和孩子,也是一樣需要吃些補品,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還望不要推辭。” 陳袁氏看著手裡沉甸甸的銀兩,整個人竟愣在原地,十分不知所措。 等他反應過來時,鐘神秀已經和白大夫離去。 咚! 陳袁氏居然跪下,朝著鐘神秀的背影認真的磕了三個響頭。 “鐘神公子這是老朽的住址,就在兩條街外,若是有空可以過來坐坐。” 白大夫的診金鐘神秀已經幫忙付了,前者發出邀請卻並不是為此。 他和對方雖是第一次見麵,卻被對方的為人品德所折服,所以起了結交之心。 “既是白老所邀,不日定當登門拜訪。” 鐘神秀的住址早在陳璟家中時就提到過,自不必再次重復。 兩人在街上拱手告別,明明隻是初見,卻有幾分認識許久的隨意感。 鐘神秀回到家中,本打算泡壺茶歇息一下。 剛剛坐下,卻見李清河身著道袍領著李清屏和柳驊走來。 “真人,出大事了!” 李清河向鐘神秀行禮之後,神色鄭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