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 隨著後院的一聲雞鳴,安靜的客棧漸漸出現稀鬆低語。 當天邊出現一抹白色的光暈,清脆的鳥鳴從院內的棗樹響起,外麵的街道傳來嘈雜的人聲,愈演愈烈。 這一刻整個城池仿佛活了過來。 客棧二樓的房間裡,鐘神秀從修煉中蘇醒。 隨手施展法術,洗去身上積攢一夜的灰塵。 他走下床來到窗前,推開門就看到客棧後院。 丹綾等幾匹馬安靜的帶在馬廄,似乎是察覺到鐘神秀的視線,丹綾抬起頭朝樓上看來,發出淺淺的叫聲。 院裡邱掌櫃穿著一件米藍色的長袍,左手端著一個白瓷蘭花大碗,裡麵是白色的米粥,另一隻手裡則拿著一個拳頭大小的包子。 “都給我仔細點,後天張家公子大婚,這些食材不能出一點錯!誰要是給我搞砸了,就卷起鋪蓋滾蛋!” 男人喝了一口熱粥,抬頭看到樓上的鐘神秀,笑著點頭打了聲招呼。 鐘神秀微笑頷首算是回應,轉身回到房間來到桌前。 一個晚上的時間,桌上的水壺裡的水早已經冰冷。 呼! 他掌托水壺,手心憑空冒出火焰將水壺包裹,不一會兒水就開了,沖頂著壺蓋發出“噗噗”的聲音。 鐘神秀收斂火焰,然後為自己倒上一杯熱水。 一會兒後,隔壁房間傳來輕微的動靜。 鐘神秀沒有行動,在繼續等了一會兒後,忽然起身朝門口走去。 咚咚! “公子該起床了!” 恰在此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李清屏站在門口,見沒有等來回應,伸手便想繼續敲門。 可在下一刻,門忽然被打開,露出一張英俊非凡的臉,李清屏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 “都收拾好了嗎?”鐘神秀看了眼對方懸在半空的手,神色自然的問道。 “奴家和青姐兒都沒什麼東西,昨晚就收拾好了。” 李清屏把手收回,點頭道。 她們之前的行李和昨天買的東西,全部都在鐘神秀身上,自己身上也就帶些時常用到的小東西。 “那叫上碧青,我們出發吧。”鐘神秀點頭道。 “好!” 李清屏點頭,看著空手的公子,心中閃過一絲好奇。 她早就發現公子明明沒帶什麼包袱,卻總能拿出東西來。 隻是以前一直不敢確定,直到昨天她親眼看到公子隨後就把買的東西變沒,她才徹底相信。 “這難道就是書上說的洞天之術?公子實在是太厲害了!” 李清屏心中猜測,對於鐘神秀的尊敬更上一層。 叫上碧青後,三人來到留下取走坐騎,並和掌櫃告別。 “鐘神公子且慢!” 鐘神秀離開客棧還沒走出多遠,就聽後麵穿來著急的呼喊。 “公子,有人在叫你,好像是昨天那位張管家!” 李清屏聞言,下意識的回頭,看到為首一個熟悉的身影。 “麻煩來了!”鐘神秀輕輕搖頭道。 “麻煩?”李清屏眼神疑惑不明所以。 幾人很快就被張管家追上,對方一番見禮後,說明了來意,“鐘神公子我家老爺聽說了您,特地命小人前來相送。” 他朝身後招手,隨行的家丁,立刻捧著三個錦盒上前,然後一一打開。 “鐘神公子這第一個盒子裡裝的是三張羊毛氈子,三位出行在外難免夜宿荒野。此物是用整張羊皮製成,可防雨保暖。” 張管家麵帶笑容為三人介紹,然後指向第三個盒子,裡麵放著一些碎銀和銀票,“這裡麵是銀票三十兩,碎銀十兩,一共四十兩祝鐘神公子諸事順遂!” “最後一個盒子裡則是一封信函,信的我家老爺昨夜所寫。鐘神公子若是在外遇到麻煩事,可手持此信去最近一家威遠鏢局或者江湖宗門救援。” “隻要拿出此信交給當地主人,有八成的把握對方會提供援手!” 他說八成的把握,其實是謙虛了。 張老爺早年開辦鏢局,黑白朝廷都有人脈。 隻要不湊巧碰上當年的仇家,看見信的人都會幫忙。 “其實我家老爺本來也想來送公子,隻是恰好昨夜家中發生了一點變故,不能前來。” 張管家麵帶歉意,拱手道。 鐘神秀看著麵前的錦盒,心中猶豫到底要不要接受。 他眼神看向張管家,對方身上帶著濃鬱的陰氣和怨氣。 再看其他人也是如此,隻是多寡的問題。 昨天見麵時,對方身上雖然也有陰氣,但十分微弱並不起眼。 不過從這一點上,也能看出對方近日多半撞過鬼。 因此,他才在說祝福語時暗中提點幾句。 如今一夜過去,對方身上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顯然是昨晚張家出了大事。 那位張老爺隻怕也不隻是客氣,而是真的來不了。 “如果我接受了禮物,事必會出手幫助張家。” 鐘神秀心中思考,“可我並不想惹上麻煩,也不知那張老爺張公子是否真的良善,收下有些不智。” 他大腦飛速運轉,在短短一兩息的時間想了許多。 “既然是張老爺的好意,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鐘神秀麵帶微笑,朝李清屏吩咐道:“璿心把東西收下吧。” “是,公子!”李清屏眼神中有些驚訝,公子竟然接受了! 她心中十分疑惑,隻是礙於有外人在場,隻能暫時按耐下好奇,聽話的將東西收下。 “鐘神公子此去江湖,必定名動天下!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再見!” 張管家見對方收下禮物,黝黑的臉上也是露出燦爛的笑容。 他拱手道別,然後帶著家丁離開。 “有點我記憶中的江湖味了!” 鐘神秀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然後一閃而過。 “公子您為何會答應他?您想來不是最怕麻煩嗎?” 李清屏等張管家等人走遠,驅馬靠近鐘神秀,不解道。 “討厭麻煩,不代表要把任何的事情都拒之門外。” 鐘神秀搖頭,身上披風在陽光下微微閃爍,“我與張家老爺一麵未見,他卻願意送出如此大禮,言辭之間又無任何脅迫請求,所作所為並不讓我厭惡。” “不過促使我答應對方的,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張家出大事了!” 李清屏聞言驚訝道:“張家最近不是要辦喜事,來了許多江湖人嗎?怎麼還會出事?” “張盛身上有很濃鬱的陰氣怨氣,比起我在昨天見他時要強上數十倍不止!” 鐘神秀走在前麵,拐進一條街道,“再結合對方說昨晚張家出事的話,我很認為張家應該是鬧鬼了!而且那鬼,還不是普通的鬼!” “至少也是先天境界的厲鬼!” 他估算著張管家身上的陰氣程度,在腦海中進行一番比對,得出一個可供參考的實力。 “先天境的厲鬼!那我們要去幫忙嗎?” 李清屏聞言一驚,心中有些害怕道。 “可以過去看看,若真是厲鬼先找的麻煩,張家是無辜的,那麼幫張家一次也無妨。” 鐘神秀點頭,在常人無法看到的地方,他的神識已經鋪開注視著張管家一行人。 “那如果不是呢?”李清屏點頭,繼續問道。 鐘神秀神色不變,聲音平淡道:“那就留下那些東西,立刻離開陽縣。” 張宅的位置鐘神秀此前並不知道,可他暗中跟蹤張管家一行人,找到地方並不難。 “你們想要一起進去嗎?” 鐘神秀騎馬站在距離張宅不遠的巷口,在他的神識下果然發現張宅怨氣滔天,特別是後院的位置最為濃鬱,應是源頭所在。 他打算進去瞧瞧,隨口對身邊兩人問道。 “本王要去!”碧青興奮的舉起小手,反應最為積極。 “奴家……就不去了吧。”李清屏聽到說張宅裡鬧鬼,感覺手腳冰涼。 “那你就在外麵等我們吧。” 鐘神秀看了對方一眼,並沒有強人所難。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害怕的東西,這並非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 他分出一根法力繩子,拴在自己和碧青腰上,防止對方中途亂跑。 鐘神秀正打算進入張家時,就聽身後李清屏說道。 “公子,你們進去之後一定小心!” 他回頭看了眼對方,頷首道:“知道了。” 說罷,他就帶著碧青飛到半空,然後飄向張宅深處。 李清屏看著離去的兩人,回到丹綾的身邊,撫摸著馬頭,看著眼前人來人往的街道思緒漸漸飄遠。 “怨氣的源頭在後院,我們現在就過去。” 鐘神秀飛往張家後院,很快看到被嚴密防守的庭院。 在庭院外站著一群樣貌中年,氣血渾厚的男人。 他還看到了張管家,對方此時正對一個身穿霞紅錦衣的中年低聲說著什麼。 “那應該就是張老爺了!” 鐘神秀耳朵微動,從張管家的話中確認了男人的身份。 而其他幾人的身份,也在眾人後續的交談中得到確認。 這些人都是張辰龍的好友,因為他兒子成親,所以趕來喝喜酒。 隻是沒想到喜酒還沒喝成,新郎官卻先瘋了。 院裡屋子內關著的,正是張辰龍的兒子張童。 “這張辰龍的實力應該有先天頂峰的水準,卻沒有發現謀害其兒子的厲鬼,後者的實力隻怕已經達到了宗師。” 鐘神秀麵露思索,武道宗師的實力已經不比仙道練氣境差多少。 甚至一些普通的練氣初期,和一些沒有拿手法術和法器的練氣中期都不會是宗師的對手。 而練氣後期修士,如果被宗師近身,也是輸多勝少。 雲嶺的黑豬王、天鷹王就是宗師級戰力,隻不過前者屬於初入,是最弱的一檔,而後者稍強一些。 這個實力,已經足以對鐘神秀產生威脅。 此時的他已經萌生了一絲退意。 “不過還沒看到厲鬼,倒也不用急著下結論。” 鐘神秀略做思考,還是決定在觀望一番。 此時,張家庭院外。 張辰龍神色陰沉,聽著後麵院裡傳來的瘋癲囈語,心中又急又氣。 “這畜牲到底乾了些什麼,竟然引來那些鬼東西的惦記!我真是恨不得打斷他的腿!” 旁邊一個身穿水藍長袍的中年男人,聞言勸道:“張兄你也不要太著急,咱們不是已經去請鬆風真人和了無大師了嗎!等他們來了,相信賢侄一定會好起來!” “趙兄說的不錯,張兄你就放寬心吧!”其他人也都是安慰道。 張辰龍經眾人一番勸導,心情的確通暢了些,他朝眾人拱手,“這次犬子出事,讓大家受累了,張某在這向大家賠個不是!” “張兄此言差矣,咱們都是多年的好友,說這些就太過見外了!” 藍衣中年麵色不虞的搖頭,故作生氣道。 其他人也是紛紛附和,張辰龍被眾人聲討也是迅速敗下陣來,連連告饒。 忽然,外麵跑來一名下人在張管家耳邊低語幾句。 “老爺,鬆風真人和了無大師來了!” 後者眼睛一亮,立刻將消息告訴張辰龍。 “好,好!快快有請!” 張辰龍臉上一喜,連忙道:“不,我親自去請!” “哈哈!不勞張居士,貧道已經來了!” 這時,外麵傳來一聲爽朗笑聲,在眾人的注視下一僧一道聯袂而來。 “鬆風真人,了無大師!” 張辰龍看到兩人立刻上前問好,身邊眾人也是紛紛跟隨。 鬆風真人身著黑白道袍,手持一柄拂塵,後背一把寶劍,臉頰消瘦,顴骨很高,樣貌普通,看著約莫五十來歲,頭發裡夾雜著許多白絲。 了無大師則穿著一件杏黃僧衣,身材勻稱,手持一串佛珠,長的慈眉善目,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笑容,讓人覺得十分親切。 “張居士我們在路上已經聽說令郎的事,可否帶我們先進去查看一下?” 雙方見麵後,寒暄幾句,鬆風道人直接問道。 “當然,諸位還請隨我來!” 張辰龍自然是無比擔憂獨子的安危,欣然答應。 眾人進入後院,還未靠近房屋,就聽到裡麵傳來的陣陣嘶吼。 等他們進入房間後,各自神色皆是一驚。 隻見原本裝潢精致的房間,此時無比雜亂,地上散落著被打碎的瓷器碎片。 一個穿著大紅衣裳,臉上畫著濃妝的青年此時麵露癡笑,赤著腳在屋裡亂竄,嘴裡還咿呀咿呀藏著嫁詞。 因為地上滿是瓷器碎片,所以張童的腳被劃的稀爛,血液橫流,其中還有碎片紮進了肉裡。 男人卻仿若未覺,依然表演著。 “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把公子摁住!” 張辰龍見獨子如此模樣,心痛的難以呼吸。 在張管家等一眾家丁的努力下,張童被五花大綁的捆住,腳上的傷口也被包紮後。 鬆風道人與了無和尚,先後進行診斷,各自都是神情凝重。 “令子身上帶有濃鬱的陰氣怨氣,可以確定的是惡鬼所為!”鬆風道人鄭重道。 “貧僧和真人看法相同,此事必定是惡鬼所為!”了無和尚點頭道。 張辰龍對此早有猜測,此刻仍不免感到驚怒,“想我張辰龍向來與人和善,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為何會有惡鬼找上我張家!” “兩位大師,不知可有辦法救我兒?隻要能救下我兒,我願為拿出千兩白銀感謝!” 在場眾人聞言,各自心頭一震。 張家果然有錢,千兩銀子說出就出。 鬆風道人麵露沉思之色,“貧道曾學過一門驅邪符咒,或許能行!” 張辰龍神情大喜,“還請真人施法,一切所需全由張家提供。” “好!” 鬆風道人也不拖遝,讓人拿來黃紙朱砂,然後又割破自己手掌就血液滴入碗中與朱砂混合,再用毛筆蘸墨在黃紙上畫符。 “以武修血液為引,配以朱砂公雞血,想法倒是不錯,就是這符咒脈絡實在太差,根本引動不了多少天地之力。” 鐘神秀站在空中,視線透過屋頂清晰看到鬆風道人的行為。 在他的眼中,對方符籙繪成的那一刻的確引來一陣靈氣波動,讓符籙真的擁有了一絲辟邪之力。 不過也僅此而已。 這種符籙要是放在天元界,隻怕連入品都做不到。 “此人能一次功成,也不知是努力所製還是天賦原因。” 他心思微動,想到一條賺錢的辦法。 下方鬆風道人製符成功後,就開始治療張童。 不過正如鐘神秀所說,符籙品質太差,僅僅是驅散了一點張童身上的陰氣,能量就消耗殆盡。 不僅沒能解救張童,反而還激起了後者身上厲鬼留下的手段。 隻見張童眼瞳變的蒼白,掙脫了身上的束縛,並對鬆風道人出手。 好在在場眾人,最弱都有先天修為,一番努力之下重新鎮壓了張童。 而了無也拿出了自己的解決辦法,他要將張童所住的房間貼滿佛門經文,然後親自帶眾僧為後者驅邪。 “隻要能拖過今晚,令郎身上的邪氣將會消散!” 張辰龍經歷了一次失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有些灰心,但還是點頭答應。 鬆風在旁聞言心頭冷笑,並不認為對方能成功。 不過他的辦法失敗了,也沒那資格嘲諷別人。 隨便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張家。 鐘神秀在張家忙著尋找佛門經文時,也帶著碧青離開。 “我們不看了嗎?厲鬼還沒出現呢!” 碧青沒有透視眼,看不清屋裡的情形,鐘神秀又不跟她講話,一直都很無聊。 不過突然要離開了,她首先想到的還是鐘神秀。 “我已經找到她了,不必再呆在這了。” 鐘神秀搖頭,在鬆風道人失敗時,背後的厲鬼曾短暫進行附身。 他已經找到了對方的蹤跡。 “公子您回來了!” 當鐘神秀回來,一直守在原地的李清屏興奮的跑來。 “嗯。”鐘神秀點頭,看著對方道:“我現在要去城外一趟見見那隻厲鬼,你要一起去嗎?” 他隻是隨口一問,並不認為對方會答應,可卻見後者真的點頭。 “去!奴家和公子一起去!” 李清屏小臉蒼白,咬著牙道。 看的出,對方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 “神秀,本王不想去了。” 碧青聞言眼睛骨碌一轉,拉著鐘神秀的衣裳道:“剛才本王太無聊了,不想再跑了。” “你不行,必須跟我們待在一起。” 鐘神秀看穿了對方那點小心思,毫不遲疑的拒絕道。 他要真的把對方獨自留下,回來的時候指不定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