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泰十五年,正旦。 “劈裡啪啦——”的幾聲響,炸的平日裡起床困難的阿雲蹦了起來,睡眼朦朧中還帶著幾分驚恐。 陳溪禾掐了掐阿雲的臉蛋,看著她圓滾滾的臉蛋,感覺這一大早的鬱氣都消散了。囑咐阿雲起床後,陳溪禾就出了門。 空中的煙氣有些嗆人,微微的植物芳香中夾雜著濃濃的香火味。所視之處,煙霧繚繞,平白給院中蒙上一層灰白輕紗。 院中的丫鬟婆子大多都在焚香,隻不過焚的都是些次香,比不得貴族階級的高級香料,香味不濃,反倒多了幾分嗆人。 “嬤嬤,新年安康!” “新年安康。” 小廚房已經開始忙碌了起來,裡頭叮叮當當的響個不停,天還沒完全亮,隻可隱隱約約地看到些人在裡頭走動。 “小禾!”有人喊了一聲,陳溪禾轉頭看看,像是周婆子。 “來了!”陳溪禾立馬回了句後就奔著周婆子就跑了過去。 看著陳溪禾跑到自己眼前,周婆子並未立刻說話,隻笑瞇瞇地盯著她。 陳溪禾生出一股子不好的預感,立馬打直了腰,低下了頭。 這情形有些不對,難道她被發現了? 陳溪禾皺了皺眉,立馬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隻見周婆子清了清嗓子,對著院裡的丫鬟婆子們招了招手:“你們先放下手上的活計,過來,我有事情要問!” 不一會兒,房簷下就站著齊齊整整的丫鬟婆子。大夥兒看見陳溪禾站在周婆子身邊,彼此間交換眼神後還是不明就裡。這是要做什麼? “大家都知道,宅子裡有宅子裡的規矩,有了規矩,那必定是要守的。”周婆子在眾人前來回走動,聲音不急不慢。 “小禾,跪下!”突然間,周婆子嗬斥一聲。 陳溪禾咬了咬牙,決定先不認,她抬起了了頭,直直地看著周婆子:“嬤嬤可否告知,小禾因何事下跪!” 看見陳溪禾那張倔強的小臉,周婆子挑了挑眉,也不急,繼續沉著臉說:“有人告發你昨晚偷偷出過宅子,你認還是不認?” “什麼,出宅子了?” “喲!啥時候的事?” “嘖嘖!這人看著就不省心,還敢私出宅子……” 一時間,院裡的丫鬟婆子炸開了鍋,嘰嘰喳喳開始討論起來。 陳溪禾心裡咯噔一下。不能認,認了就是死。 她仰起臉,直勾勾地盯著周婆子:“口說無憑,周嬤嬤,可否當麵對峙?” 周婆子深深地看了陳溪禾一眼:“可以,英兒,上前來!” 人群中走出一個丫鬟,抬起頭來一看,是一個眼睛狹長的姑娘,下巴有些尖,此時正微微上仰,看著有些刻意。 陳溪禾對上了她的目光,清楚地看清了對方眼中的得意。 陳溪禾攥了攥自己的手,沖著英兒友善地笑了笑:“英兒,你為何說昨晚我出宅子了?你可有證據?” “我看見了!”英兒語氣有些急切,連忙回答。 看她這模樣,陳溪禾心裡反倒是鬆了鬆。 “那你可能看錯了,我有證人的。大家昨晚散了後,我是在院子裡逛了逛,之後就和阿雲在屋裡守歲,今早還有些起不來呢!”陳溪禾不急了,開始慢悠悠地說,聲音裡透出輕鬆。 “對對對!小禾昨晚和我睡一塊兒的,沒有出去!”阿雲著急忙慌地從人群後擠過來,看樣子是剛起。 人群開始有些嘀嘀咕咕,對剛剛自己的懷疑有了些許鬆動。 英兒一看這狀況且就急了:“我明明看到你走到了小角門那邊的。” “那你親眼看到我出去了嗎?” 英兒明顯的頓了頓,之後直接大聲質問出,說:“我進去之後就看不到你了,不是出去了,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陳溪禾笑了,笑得合不攏嘴:“第一呢,大家昨日都在後院閑逛,我也一樣,但並沒有出門。第二,昨夜我是和阿雲一塊兒睡的,至於你為什麼看到我……”陳溪禾歪了歪頭,“或許是你昨日飲了些酒,看錯了?否則那院門緊鎖,沒有鑰匙,我也不能憑空消失呀!” “不可能!我沒有喝醉,我……”英兒有些崩潰,臉上滿是驚慌失措,突然她愣了愣,接著立馬得意起來,“對!我還撿到了這個!” 英兒手裡的是一個護身符,上麵的麵料是緞子,背麵有陳溪禾的名字。 陳溪禾一看心就沉了下去。這是準備好了來的! “這是幼時母親給我求的,已經有些日子了,平日裡沒舍得帶在身上,怕壞了,一直放在屋裡沒動過,怎會在你這兒,你偷拿我東西?”陳溪佯裝驚慌。 “你胡說,這明明就是我撿到的,你……”英兒麵色難看,望著周嬤嬤辯解道。 “小禾的護身符這幾日一直放房裡的,一定是你偷偷拿出來了。”阿雲在一旁嗆聲道。 “嬤嬤,我也可以為小禾作證。”角落裡出來一人,臉上有一道明顯的猙獰的疤痕,正是巧燕。 “昨晚小禾逛完院子來過我這裡。” “小禾之前可沒說見過你,你卻說見過她,這就有意思了?”周婆子目光沉沉,“是想要戲耍我不成?” 陳溪禾自嘲地說:“嬤嬤,並非我不說,而是我昨晚去找巧燕……有些不痛快,想著她不一定會為我作證。況且已有了阿雲的證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還有此事?” “千真萬確。” 陳溪禾對上了巧燕的目光,巧燕沖她微微點了點頭。 陳溪禾轉過頭眼裡沉靜,緩緩開口:“英兒,我還有一個問題。你這般信誓旦旦,那到底是何時看到的我?順便我和巧燕可與你可以對一對時間,看看你說的時間裡,我到底在哪裡?” “好!但我們得分開說,防止你們兩個串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英兒立即答應,臉上又恢復了自信。 “可。” 在周婆子的安排下,三人分開了。 巧燕行禮後上前一步,低著頭說道:“小禾昨晚戌時六刻來過我那兒,呆了半個時辰左右,我們就發生了爭執,她那時才回去的。” 周婆子點了點頭,另一旁的婆子來說了:“英兒說是戌時七刻左右。而小禾說的是戌時六刻見的巧燕,亥時左右回的房裡。” “這不可能,你們說謊!嬤嬤,她倆是一夥的!我分明見她出去了”英兒情緒失控,她突然沖向巧燕,被一旁的幾個丫鬟攔下了。 “好了!不要鬧了!”周婆子在長久的沉默後突然出聲,打斷了英兒的吵鬧。 周婆子轉過頭看向英兒,嘆了口氣,說:“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了。角門的鑰匙沒丟,你也沒瞧見同夥,甚至沒看見她怎麼出去的。這些你可認。” “認。” “小禾這邊有人證兩名,可證明她昨晚未出門,時辰對得上,你可認?” “認,可是……” 周婆子大手一揮,即刻拍板,說:“既然如此,英兒,罰你兩月份例。其餘人也借此長長記性,莫要成日裡犯蠢。”說完就讓大家散了。 臨走前周婆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姑娘古怪的很。 陳溪禾鬆了一口氣,拿回護身符後轉身便對上了巧燕。 巧燕上前一步,低聲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好自為之!” 日光透過枝丫橫斜灑下,鋪在巧燕漸漸消失的背影裡。陳溪禾瞇眼輕笑,好一個嘴硬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