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蒙蒙亮,陳溪禾就聽到隔壁的小丫鬟敲門,說:“小禾,阿雲,起了,今天吃扁食!” 一聽到吃的東西,阿雲嗖的一下從床上立了起來,睜大眼睛回了句:“來了,給我留點兒!”接著“砰”的一聲,人又倒了回去。 “扁食”其實就是餃子。孫府的下人大都是和孫奎自京城裡來的,也是慣用京裡的習俗。京裡正月會飲些椒柏酒,吃扁食,還喜歡在扁食裡頭包一二銀錢,說是吃到的人能享一年之吉。 陳溪禾起身梳洗一番,打算出去湊個熱鬧。 院裡很是熱鬧,丫鬟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甚至還有小廝也和她們湊一塊兒。 角落裡英兒和張雷湊在了一起。 張雷則顯得有些不自在,低聲和英兒說了句話,眼睛卻不停地向四周看。英兒立即就紅了臉,癡癡地看著他。 陳溪禾挑了挑眉,打算繞過去,從旁邊的小廊下過去,卻沒想到張雷已經看見她了。 張雷一個側肩躲過了英兒伸過來的手,幾步向陳溪禾跑來,活像後麵有鬼追似的。 “小禾,你……”張雷到了陳溪禾跟前,卻是憋了半天都沒說出什麼。 陳溪禾有些心虛,說:“張大哥,你怎麼在這?是有事要找我嗎?” 張雷撓撓頭,說:“沒,沒事!” 這邊英兒追了過來,看見陳溪禾先是吃了一驚,再是怒火沖天。 陳溪禾聳了聳肩,心裡暗嘆倒黴! “張大哥,英兒像是有急事找你,你先忙,阿雲在前麵等我,我就先走了。” “小禾,快來,咱們的都涼了!”正巧阿雲在廚房門口沖著陳溪禾揮手,那模樣一看就知道很著急。 陳溪禾連忙道:“來了!”轉過頭又對張雷匆匆說,“張哥,我先走了!” 身後,英兒一臉怒氣地拉著滿臉無奈的張雷到了一邊。 廚房裡的柿子、栗子、熟棗全裝在一塊兒,差個貴的荔枝和圓眼,就湊成了百姓俗稱的“百事大吉盒兒”。桌上還擺著扁食和椒柏酒,一旁的阿雲早已躍躍欲試了。 阿雲家以前日子過得苦,後來爹娘死的早,哥哥和嫂子就給她賣了,平日裡都吃不到這樣的,所以她格外的稀罕。 看著一心撲在吃食上的阿雲,陳溪禾忽然感覺自己的食欲也上來了,開開心心地夾起了幾筷子。 “哎呦!”陳溪禾的牙被一個東西崩了一下,整個右邊的牙床都是酸的。待她吐出來一看,是兩枚銅錢。 “小禾,你居然吃到了!”阿雲在一旁極為開心,也不嫌臟,直接從陳溪禾手裡拿起那兩枚銅錢看了看。 “快快快,趕緊許個願,這一年逢兇化吉!”阿雲將銅錢放回陳溪禾的手中,催促著陳溪禾許願。 “這祝福分你一半,拿去!”陳溪禾笑著歪了歪頭,拉過阿雲的手,將一枚銅錢放她手裡。 阿雲一臉激動,說:“謝謝你,小禾!” 看著阿雲虔誠地閉上了雙眼,陳溪禾轉過頭閉目:願家中沉冤得雪,親人平安。 夜裡油燈照出的光搖搖晃晃,陳溪禾坐在桌邊看著沒看完的《蘇州誌》,時不時揉揉酸澀的眼眶。 阿雲今晚困得早,且睡得很沉,平穩的呼吸聲在安靜的屋裡格外明顯。 算算日子,從出去到現在也有三天了,得找個方法取鑰匙。 “咚咚——”窗邊響起了敲擊聲,聲音不大,但在黑夜裡有些突出。 陳溪禾看了眼阿雲,見她還沒有醒,皺了皺眉,手裡抓了把梳妝臺上的花粉和簪子,悄悄地靠近窗子。 她一把推開窗子,窗外卻什麼也沒有,剛準備伸出頭看看,窗的右側就閃出一個人影。 陳溪禾嚇得眼前一黑,喉嚨卻叫不出聲,條件反射下一把撒出了粉,簪子也捅了出去。 “陳姑娘!” 陳溪禾手腕一下子被人捏住了,她定神一看,居然是沈熠。 陳溪禾的身體放鬆了下來,壓低聲音說:“大晚上的你來孫府做什麼?” “陳姑娘,抱歉,但今夜我就是來找你的。”沈熠一下從窗外跳進來,腰間雪白的粉末簌簌的往下掉,看著有些滑稽。 陳溪禾有些心虛,剛想道歉,卻發現手還在人手裡拽著。 順著陳溪禾的眼神,沈熠看見了自己的手還抓著那隻柔軟的手,他鬼使神差的捏了捏。 好細! 下一秒沈熠反應過來了,他立刻放開了陳溪禾的手,耳朵也悄悄的紅了:“抱,抱歉。” 陳溪禾收回那隻手,隻感覺手腕處熱熱的,莫名有些癢,癢到心裡的那種。 “沒事!” 忽然陳溪禾想起了什麼,猛地轉頭看向阿雲。 沈熠抖了抖衣裳,說:“不用擔心,她醒不過來。” 陳溪禾頓時瞪大了雙眼:“你……下藥了?” 陳溪禾連忙跑過去看阿雲。 “隻是讓她睡得沉些,不會有事。” 陳溪禾猶豫了一下:“你今晚來有什麼事嗎?” “今晚是來給你送這個的。” 沈熠遞出來一把鑰匙,一把帶花紋的鑰匙。 陳溪禾瞧見這把鑰匙,蹙著眉說:“沈熠,你要什麼?你從一開始就在幫我。之前的小事你都可以解釋為舉手之勞,但這回,你堂堂一個錦衣衛百戶專門跑一趟,這解釋不了。所以,你有何目的?又或者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你想要什麼?” 沈熠眸色一暗,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說:“若說毫無緣由,你我都不會相信。起初幫你,我確實有目的。我欠別人一個恩情,受人之托照看你。” “受何人所托?” “現在何必糾結是誰?將來你自會知道。” 陳溪禾也坐下來,說:“好,我可以不問。但是,你明明隻需要保我性命即可,平白做這麼多,還事事親力親為,我不得不多想。” 沈熠給陳溪禾也倒了杯水遞過去,笑說:“陳姑娘是姑娘家,有防備心是常事。我這人性子古怪,陳姑娘說過咱倆是朋友,我便這樣認了。既是朋友,又何必在意這些。或者說,你是在騙我?” 沉默良久,陳溪禾也笑,說:“既然是朋友,陳姑娘未免見外,叫我溪禾便是。”她端著杯子站起來,“沈熠,沈百戶,我剛剛一番言論多有冒犯,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無論是作為陌生人還是朋友,你對我的幫助,今後必當銘記五內。” 沈熠起身應了,說:“這不算什麼。比起你……,這算什麼……” 聲音含糊低啞,陳溪禾沒有聽清。 “什麼?” 沈熠搖了搖頭:“還有一件事,你自己要注意,我前幾日發現,有人想對你下手。” 陳溪禾隻是微微皺了皺眉,說:“從我打算查清楚的那天就知道,這樣的事早晚會來,沒事,我會謹慎的。不過,我更加確定了,查下去會有我想要的結果!” 今夜,沈熠眼裡的陳溪禾,眼神堅定,像是雪中寒梅,傲骨錚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