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悅地擰了下眉,重復問了句,“誰打的?” 留風看了一眼正無聲掉淚的宋悅意,怕她不願實情被一個外人知曉,便回道:“不小心磕到了。” 朝晏捂著胸口站了起來,一手拂掉沾在衣衫上的花瓣,“確實該哭。姑娘家家的,怎的這般大意?弄得不好留了疤怎麼辦?我那邊有上好的傷藥,先燒熱水把臉上洗一下,上藥後三日不沾水,待結了痂就沒事了。” 說完便往後一進院子走去。 留風有些不解,“晏先生說的那邊是指哪邊?” 朝晏這才反應過來,回頭笑道:“當初借住宅子的時候,宋大人說小悅兒有可能要宅子出嫁。南富山這塊地兒我住得甚為舒心,怕到時候騰不出來,恰好隔壁趙家的宅子要賣,我便買了。” “為了方便進出,我直接在中間的圍墻上開了個小門,平日裡除了在這裡打掃落葉和使用溫泉的時候,我都是住隔壁宅子裡。” 正在抹眼淚的宋悅意聽得有些愕然,怎麼會這樣?他把隔壁的宅子都買了嗎?幻境中也是這樣的嗎? 朝晏見她止了哭在支著耳朵聽,笑了一下,“這邊廚房我都不曾開過火,要燒水的話,隻怕也要去我那邊。” “不用。” 剛剛毫無形態的當著人發脾氣掉淚珠子太丟人了,自打十二歲後就沒這般任性過的宋悅意臉上有些掛不住,站起身來,假裝低頭整理衣裙,“我去溫泉房裡泡一泡便好。留風記得把東西從馬車上搬下來。” 留風遲疑了一下,“是。姑娘先等一下,我去把裝衣物的箱子搬來。” 連箱籠都搬來了? 朝晏聽得不對勁,揚了揚眉,隨後又笑了,“也好。你們先忙,我稍後過來。” 直到他施施然消失在門墻後,宋悅意才大舒了口氣,今日難道真的被謝璟令氣到了麼,不然怎會這般失態? 若是叫父親知曉,不知要怎樣訓她孟浪不知禮數。 留風很快就把一個紅木大箱籠扛了過來。 楚宅並不大,宋悅意選了一間一應俱全的廂房做為臨時臥房,從箱籠裡拿出換洗衣裙,便去了後院。 楚宅的那眼溫泉是天然形成,挖渠引流後,再修葺了一間圓頂小屋,在裡麵泡浴時,方不受日曬雨淋之苦。 宋悅意走進去,裡麵收拾得很乾凈,水聲淙淙,熱氣氤氳,一陣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 湯池並不高,用玉石做圍沿,泉水清澈見底,連鋪就的鵝卵石都清晰可見。 在幻境一世中,如果她像現在一樣早知自己是中毒而非生病,肯定早就過來楚宅泡溫泉祛毒了。 怪隻怪,謝璟令手段陰毒,把她瞞得太緊,至死才明白一切都是他的陰謀。 她寬衣下了水,慢慢清洗頭臉上的汙漬…… 留風一連又搬了兩個箱籠下來,裡麵除了衣物錦被,還有不少廚房用的菜米油鹽。 他把廚房水缸裡挑滿了水,正準備洗鍋燒水,發現滿廚房沒柴,一時沒法,隻好劈了院子裡的幾根枯樹枝。 剛背回廚房,朝晏便來了。 此時他已換了一身藏青色錦緞長袍,針腳細密做工精細的深紅色裡衣,衣領袖口皆是精致雲樣繡紋,腰間束著同色腰封,另有石青色攢新梅花宮絳係著一塊和田美玉。 這般穿著,更是把他襯得高雅清絕。 留風正要行禮,朝晏擺了擺手,“你忙你的,我隻問幾句話。” 他把手裡拿著的小匣子放在桌上,隨意拉了把椅子坐在了門邊,“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你們會搬著家當過來?” 留風緊了緊手中火折子,謹慎回道:“姑娘就是想來楚宅住些時日。” 朝晏慢聲道:“哦?既然是回楚宅住些時日,為何就你一個人跑前跑後?其他的婢女呢?” 留風不知怎麼回答。 朝晏又道:“不是說婚期已經定在了明年三月初六?是該要過來準備嫁娶事宜了,可是她今日帶著傷回來又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與謝家有關?” 留風一驚,把手中點燃的枯枝塞到灶堂,起身抱拳道:“晏先生還是問我家姑娘吧,留風不方便說太多。” “好,你忙,不用管我。” 說完,朝晏便把椅子搬到院裡,曬著太陽抱胸閉目養神。 留風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卻不知這位晏先生到底是何人,為何會對姑娘的事這般上心? 宋悅意在溫泉泡了半柱香的時間就起了,穿戴整齊後,把濕發捂得半乾隨意綰了個發髻,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有效果,全身上下似乎都輕快了許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等她把換下的衣物收好,看到廚房起了裊裊炊煙,便直接去了那邊。 進去就見朝晏坐在院子裡,她遲疑了一下,仍是上前禮道:“請晏叔叔安。” 朝晏抬眼就看到她水嫩紅潤的臉頰襯著額上腫起鋥亮的包,忍不住開口,“不痛麼?跟鑲了個亮通通的雞蛋一樣。” 宋悅意脹紅了臉,不待她言,朝晏已站了起來,“坐下吧,我給你上藥包紮。” 他起身去廚房,從桌上的匣子裡拿了紗布和藥膏出來,見宋悅意還站在那裡沒動,“坐下。” 宋悅意搖頭,“能拿藥來已經是情份,不敢再勞煩晏叔叔,我可以自己來。” 朝晏上下瞄了她一眼,不禁失笑,“宋大人什麼都好,就是有些酸腐氣。沒想到他的言傳身教這般成功,連小悅兒也得了真傳。” 他一手揭開描金小瓷瓶,“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那時候粉雕玉琢的,甚是可愛。和現在這副別扭樣子可是大相徑庭。” 宋悅意更覺無地自容,毅然伸手,“雖然您是長輩,畢竟男女有別,我可以自己回屋對鏡上藥,真的不用勞煩晏叔叔。” 朝晏無言。 若不是當初宋大人以讓他借住楚宅為條件,一再要求他就近照顧她直到定下婚期的話,他也不會多管閑事。 既然她硬要持德守禮,拒他於千裡之外,自沒必要繼續逗留下去。 他把瓷瓶蓋好,放到了她手上,淡淡道:“如缺少什麼,可以叫留風去隔壁問我。” 言罷,便自離去。
第二十七章 言傳身教得真傳(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