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英準備去樹林把那隻受傷的兔子帶來，到時候帶著它一起走。 　　今天忙了一天，也不知道它餓了沒。 　　路上石秀英看見兔子吃的草就順手揣背袋裡。 　　這一路走得分外不易。 　　但凡遠遠看見她的，必要對著笑臉上來噓寒問暖。 　　接連遇見幾個，於是石秀英隻好揀沒人的路走。 　　這時她看見遠遠的一群人圍在一起，隱約有火光和木柴燃燒的味道。 　　石秀英本來想繞過去，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弟弟石飛龍。 　　他從測靈的地方一溜煙跑了，此時在這群小孩子中倒手舞足蹈。 　　石秀英走過去。 　　“大龍，你怎麼在這？快回家去。” 　　石飛龍看見石秀英的一眼，下意識躲閃了一下，然後很快他又昂首挺胸，高聲道。 　　“在這裡吃兔子呀！” 　　石秀英的心猛得滯了一下。 　　她沖進去，原來那火堆上架著一根木枝，木枝上串著一團拔了毛的肉。 　　石秀英把圍坐著的人都推開，她顫抖著把那木枝從火堆上拿下來。 　　這是隻被拔了毛的兔子。 　　顯然剛烤不久，血水還沒流乾凈，上麵呈現一種生肉未熟的粉色，下麵被煙火撩過的地方又有些許焦灰。 　　石秀英大叫一聲。 　　她抱著這隻兔子就往樹林裡沖。 　　樹洞前根本沒有任何遮擋。 　　石秀英不可置信地往樹洞裡看，沒有。 　　石秀英把手摸進去，她粗糙的指腹觸到了樹洞裡最底最暗的地方，有點潮濕。 　　沒有，樹洞裡空空如也。 　　一定在灌木叢裡。石秀英往樹周圍看去。 　　她把懷裡的兔子小心地放在樹下，然後用手劃拉四周的灌木叢，一隻蛐蛐兒跳到她手上，它的觸角翕動了兩下，很快又跳走。 　　沒有，什麼也沒有。 　　石秀英頹然地坐在地上。 　　她的頭埋在兩膝之間，隻看見肩膀在微微抖動。 　　良久，她到了樹下，用手把土刨開，石秀英把兔子放進她挖出的小坑裡。 　　“兔兔乖，不疼。” 　　“我給你報仇好不好。”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 　　今晚烏雲蔽月，月亮的輝光透過重重的烏雲蔓出一抹暗沉的深藍。 　　隻剩下群星在天空閃爍。 　　“秀英，你怎麼在這啊，找你好半天了。” 　　石秀英呆呆地抬起頭，是父親石大壯。 　　等石秀英回到家，一群人都坐在那裡，臉上喜氣洋洋的。 　　看見石秀英回來，他們忙迎上去道喜。 　　“秀英丫頭真爭氣啊。” 　　“石家姐姐，你可真厲害。” 　　“大家都等你回來開飯呢。”母親春梅拉著她，給她擦手，“去哪裡玩了，怎麼手上都是泥。” 　　“石飛龍。”石秀英把手抽出來，她往人群中看去。 　　石飛龍縮頭縮腦坐在最後麵，見石秀英喊他，他跳下椅子就跑。 　　“石飛龍。” 　　石秀英追上去，她把石飛龍按在地上，抄了跟木柴，一下一下打他。 　　“嗚哇——”石飛龍大聲哭叫起來。 　　“爹——娘——娘——她打我，她又欺負我，爹——” 　　“石秀英，你乾什麼。”石大壯大聲斥責，他下意識要去找掃帚，卻被春梅按住。 　　春梅看了石大壯一眼，輕聲念，“大壯…” 　　這一眼的含義不言而喻。 　　這麼多人在呢。 　　這可是剛被測出靈根的女兒，將來他們半生富貴的倚仗。 　　石飛龍固然是他們老石家的命根子，可要得罪了秀英，將來還不知怎麼呢。 　　“秀英從小就又聽話又勤勞，怎麼會不由分說打大龍，肯定有原因的。” 　　春梅含笑跟大夥解釋道。 　　石大壯也開口，“對，這小兔崽子，又不知做什麼惹他姐姐生氣。” 　　圍觀群眾也連連贊同，“確實，你們家秀英是個好丫頭，平時多聽你們話啊。” 　　於是石大壯又端出他往日的威嚴做派。 　　“秀英，還不住手，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呢。” 　　石秀英看了石大壯一眼。 　　她下意識縮手，然而她頓了一下，又一下一下打石飛龍，打得石飛龍皮開肉綻。 　　春梅終於沒忍住，她走過去伸手去拽石秀英。 　　石秀英將春梅的手甩開，又繼續打。 　　石大壯抬高聲音，“秀英，住手！” 　　石秀英下意識抖了一下，她往遠離石大壯的方向側了側身子。 　　從前石飛龍說被她欺負時，石大壯不由分說打她前，他都是這樣的語氣，斥責、怒喝。 　　原來，他們一直知道是石飛龍在亂說，是石飛龍喜歡惹事。 　　原來，即使自己有機會成為所謂的仙人，他們還是會維護石飛龍。 　　原來，哪怕自己知道以後自己是他們的倚靠，自己還是害怕他們。 　　石秀英低低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她又開始哭，她一邊哭一邊繼續打石飛龍。 　　這一下鬧得大家麵麵相覷，都不敢說話。 　　“還打，你再打試試。” 　　石秀英一下一下繼續打著。 　　石大壯一個巴掌甩過去，又照著石秀英正當口來了一腳。 　　這一巴掌和這一腳砸得結結實實，石秀英本就半彎著腰，立馬摔倒在地上。 　　“狗日的！給你臉了，以為自己長本事了啊！” 　　說著石大壯抬腳又要踹。找書苑 www.zhaoshuｙuａｎ.com 　　“我告訴你，你是我生的，是我石大壯的東西，你就是去了那什麼仙宗，將來你的工錢也得寄回家裡來。” 　　“真以為自己長臉了，敢不聽我的話。” 　　石大壯被反應過來的一圈親戚朋友拉住。又有一堆親戚圍著石秀英，你一嘴我一嘴地勸著。 　　“大壯，你在乾什麼。” 　　“今日仙家做派，大家可是親見。” 　　“是啊，要是被那仙長知道，惹麻煩了怎麼辦。” 　　石大壯一聽高聲道，“這是我的崽，我愛打就打，誰也管不著。” 　　他伸著胳膊往村長家的方向、那是仙長住的地方。 　　“翅膀硬了，想去什麼仙宗，也得先問過老子的意思。” 　　恰在此時，院外一聲遠遠傳來。 　　“喲，這裡這麼熱鬧是在乾什麼呢。” 　　是裡正的聲音。 　　阿澤哥也來了嗎？！ 　　石秀英從地上爬起來，她連忙跑去洗漱。 　　石大壯和春梅迎出去。 　　裡正把手裡提的幾盒禮物遞給石大壯。 　　“剛陪仙長和村長用過飯，村長年紀大了，已歇下了。 　　我替他跑個腿，這是村長家的禮物，這是我家的，來，弟妹收好。” 　　春梅忙不迭接過，又喊裡正和阿澤入座。 　　裡正笑了笑，環視了下四周。 　　“怎麼不見我們的小福星啊。” 　　裡正好像沒聽見方才院內的喊叫，也沒看見地上猶自坐著哭的石飛龍。 　　眾人一時訕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