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一窩潑皮離開。熱鬧散了場,周圍行人也便散開。 洛笙等著亂羽下樓來,順便朝著兄妹二人作了個揖:“多謝二位。” 宋靈雪欠身回禮:“姑娘客氣了。” 宋翎風隻微微低了低頭。 許是亂羽不願他的仙子等急了,不過一會兒便自茶館中出來,徑直走到了幾人身邊停住。 他先開口打趣洛笙一句:“怎的好端端惹上了她?” 洛笙抬手將自己的荷包遞過去:“那乞人搶了你的荷包——我的賠你。” “多大點事,”亂羽將她的手推回去,“姑娘留著自己花,今日我就當做了善事。” 洛笙默不作聲收回了手。 她先前取出來的有三張銀票,本是想著並了在京都摘星樓所得那張一起塞回去還給他,不想這齊少俠也是個出手闊綽的。 怪不得他說得出那些輕浮話……原是富家子弟,難得有不紈絝的。 洛笙又道:“你那荷包也一並丟了——我去找他們要回來。” 她見上麵繡的字甚是雋秀,想是哪個姑娘縫給亂羽的禮,還是別輕易丟了的好。 一旁的宋靈雪聞言要遞上自己撿到的荷包,才剛手裡一緊卻見那齊少俠伸手抓了人家姑娘的腕拉人回來。 “一個荷包而已,丟了就丟了。”亂羽笑道,“那裡可是稻巷,若是把你折進去,多少個荷包都賠不回來。” 宋靈雪聞言眸子一垂,暗自將那荷包塞進袖裡。 一旁宋翎風察覺她神色有變,開口喊了亂羽:“原來這便是你回來南安的理由。” 亂羽聽他出聲才想起什麼,眼睛一轉便向他的仙子介紹:“這兩位是南安桃花莊的小主子,姑娘該是第一回見吧?” “桃花莊天下第一商賈,雖是第一回見,卻早有耳聞。”洛笙朝他二人一個揖禮,並不打算透露身份,“在下江星晚,不過一人間旅人,幸得相識。” 亂羽聞言微微一愣,很快又回過神來。 他不在意洛笙隱瞞身份的原因,隻覺得“星晚”二字也配得上他的仙子。 宋翎風回一個揖禮。 宋靈雪規規矩矩欠身,又有些驚喜道:“姑娘竟叫‘星晚’——我與兄長年幼時曾改過名,原先的名剛巧帶著日月。” 洛笙客氣搭話:“如此倒頗有緣分。” 亂羽卻有些意外:“這事我怎麼沒印象?你二人原本是什麼名?” “改名時年紀尚小,我都是聽爹爹提起才知道的,更何況你常年離家?便是兄長也不知道這事。”宋靈雪說著抬眼看看宋翎風,“兄長原名成陽,而我則是檸月。” “倒真是日月,”亂羽又問,“那為何後來改成了風雪?” 宋翎風也是一臉不明所以。 “爹爹說——”宋靈雪回憶一陣兒,“是幼時娘親尋了個算命先生,先生說這兩個名字不好,這才改了。” 亂羽點點頭,又把話題帶回來:“既然有緣,兩位收留我們一陣兒如何?” 宋靈雪意料之外,一時啞口。 洛笙聞言也是一怔。 倒是宋翎風白他一眼:“城西便是你家楓庭,幾條街的距離,何故要我們收留?” “小氣,”亂羽把白眼還回去,繼而麵對洛笙時又換了笑臉,“既然如此,還勞煩姑娘破費——” 他話音剛落,洛笙尚未開口,宋翎風卻拋了個荷包扔進他懷裡。 “哪有讓客人掏錢的。” 在南安,他們兩家算是主人。 亂羽眼見得逞,嘴角一揚掂了掂荷包朝他胡亂作了個揖,拉著洛笙便往城北的方向去。 待兩人走遠,宋翎風把手攤開了擺在宋靈雪麵前。 “兄長……” 宋靈雪眸子一垂,乖乖把藏在袖中的空荷包交上。 “朋友絆不住他一輩子。”宋翎風手上施了靈力將那棉布做的荷包燃成灰燼,反手將它撒在風裡,“孰輕孰重你拎得清。” 宋靈雪低了頭,小聲辯駁一句:“荷包是我剛學女紅時縫的,兄長的早便換了,隻他用到如今……你們常年離家,我是擔憂生疏了……” 宋翎風聽出她話裡委屈,輕輕一嘆安慰一句:“十多年……他用到如今已是將你當做朋友了……你心念那書生,連我都覺得沒有結果,但這樣沒有結果的事情,他幫了你多少,你該看在眼裡。” 宋靈雪輕輕點點頭,悶悶道:“這些年也沒見他心上放了什麼人,今日……我自然是替他高興的,不過是有些原來他也重色輕友的失落罷了……” 宋翎風因她這小孩子一樣的心事無奈搖了搖頭,自家的妹妹卻還是要寵著的:“走吧——母親差我們置辦的東西你可買了?” 宋靈雪卻想起什麼:“兄長方才的茶錢可付了?” “這樣的事你倒是上心,”宋翎風一嘆,“這茶館明日便是桃花莊的資產,不差這點茶錢。” 與此同時,亂羽帶著洛笙到了城北一家客棧。 客棧名為“潑墨”,倒頗具文人氣息。 洛笙正疑惑亂羽為何要來這樣的客棧,卻見那掌櫃的見他們進門迎了上來。 他在亂羽麵前站定了,拱手喚了句:“東家。” 洛笙這下了然。既是主人便不奇怪。 亂羽手上一指轉著荷包:“後邊可還有獨院?” “有的有的,我這就差人去收拾。”那掌櫃連連點頭,“東家前些日子說的那家城南酒樓前幾日已經盤下來了,隻是不知二樓是仍做雅間還是——” “動作倒挺快,”亂羽看一眼他的仙子,忽的一笑,“不做雅間了,做茶室吧!店裡新學了什麼拿手菜?擺幾個我嘗嘗。” 掌櫃的應聲,這便去了後廚。 洛笙聽聞那句“做茶館”時微微一愣,跟著他在堂中坐下:“少俠打得一手好算盤,不走商道可惜了。” “不過掙些月例銀子,”亂羽抬手給她倒一杯茶,“商人多半趨利,我可不想摻和。” 洛笙垂眸:“聽聞南安繁華,今日一見卻發覺原來也有乞人沿街……聽人議論,方才那潑皮頭子是仙門中人?” “是,”亂羽點點頭,又主動告訴她更多消息,“南安城曾有個臭名昭著的潑皮頭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名為李稻…… “他是十多年前南安的夢魘,燒殺搶掠打家劫舍,不敢招惹城東城西兩家大戶,卻連官家都拿他沒轍。 “城中有一處最為混亂的市井,被人稱為‘稻巷’,便是李稻當年的大本營。若是潑皮也有所謂盛世,那麼李稻在時的南安城便是潑皮們的盛世。他們在市井中打出一片稻巷,還四處搜羅窮人家的孩子學習他們的風氣。 “至於為何他們能夠無法無天——士農工商尚有勾結,這潑皮之間也有。李稻有位結義的大哥名為李麥,早年間是京都一帶的潑皮頭子,不知他有哪門子行當,攢下不少家底,更是賄賂了不少高官,於是哪怕在天子腳下也能作威作福。 “南安的李稻右臂上有一道猙獰的的舊傷痕,據說是曾經為李麥擋下過險些致命的一刀,差點廢了一條胳膊。他本沒有名字,因著這一壯舉被李麥收為結義的小弟,得了名字,後來李麥又把南安劃給了他。 “隻是十多年前不知發生了何事,傳出李麥身受重傷的消息,李稻也不知所蹤。如今南安城的潑皮頭子正是被當年李稻培養的那群孩子中的一個,名為白欣巧。若非仙門習得的修為,白欣巧也坐不穩這個位子。” 亂羽出身城西的楓庭,本就是李稻惹不起的家世,對於傳聞也不過略有耳聞,好些話都隻是匆匆帶過。 洛笙聽完心下了然:“所以他們其實並非窮苦人家,隻是樂意以潑皮乞人自居?” 亂羽接過小二端來的碗筷:“那稻巷不知深淺,姑娘還是莫要動什麼去探探底細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