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歲七·料峭寒風送斬浪(1 / 1)

洛笙本以為師兄無論如何也要休息幾日才會安排第二試,卻不料不過兩日便得到了要加賽一場擂臺比試的消息。   葉添風塵仆仆從外頭回來,見她一眼便道了緣由:“鏡花水月辦這九少之爭的消息不脛而走,第一仙門的位子不免有人覬覦。雖說各位長老都有自己的安排,可近幾日諸多仙家皆派弟子來訪,咱們自然得把這些仙家看在眼裡。”   洛笙了然,放下遞到嘴邊的茶盞:“都有什麼人要來?”   葉添沉思片刻,一一報上訪客:“星宿宮歷來信奉五鬥星君,此番派來東西南北中各一位長老,共攜十名弟子;無極殿陰陽兩派素來明爭暗鬥,共四位長老攜六名弟子;落日穀平日裡清高,這次隻派了三名弟子,想來該是穀主親傳;明月閣這女修門派倒是來的人多,此番四位長老竟在拜帖上寫了二十名弟子……”   他輕笑著搖了搖頭,又補上一句:“還有師父那位大師兄的東侯蔣府,蔣黎黎也要來湊這個熱鬧。”   “那位雲陽郡主?”洛笙抬眼看他,眉間微蹙,“天下仙門百家,鏡花水月歷來一家獨大,耐不住他們拉幫結派。師父閉關已有十餘載,他們來訪是假,探我仙門虛實是真。”   “不錯,”葉添解了大氅掛上屏風,“方才與長老們開了個小會,加賽一場……也是想殺殺他們威風。方才我聽梅長老說——原本這九少之爭便是讓天下人瞧瞧我鏡花水月有沒有能人的!仙門多年與世無爭,也從不參與他們那些假惺惺的大會,這下聽聞咱們自己辦一場大賽,這便急眼了!”   他學著嶺上梅長老的語氣神態,把洛笙逗得一笑。   “師兄有何打算?”   葉添的確早有考量:“此次共五家仙門來訪——十三位長老,三十九名弟子,外加一個掌著東侯府大權的蔣黎黎……尚不知他們之間是否串通一氣,亦或是覺著天下許久沒有什麼大事要來湊個熱鬧……防人之心還是該有。”   洛笙點點頭道:“聽聞——星宿宮長老二十五位,弟子更是成千,想來泥沙俱下,不排除此行弟子品性不端;無極殿素來善用毒物,可小心些別讓咱們的弟子被傷了去;落日穀雖隻來三人,但這三人底細尚未可知,也得提防著些;至於這明月閣——”   葉添輕輕搖了搖頭,無奈接話:“我聽晚霜菊的長老說——許是那些個小丫頭們要來我鏡花水月尋個意中人的!”   “她倒是脾氣不改……”洛笙輕笑,“但眼下近了年末,我鏡花水月可沒那麼多閑糧,若是想在這兒住幾日,便請他們的寶貝徒兒去流蔬閣幫忙,吃什麼用什麼都靠這些換,要麼就帶著銀兩在山下買好。仙門這十多年什麼名聲沒有,獨獨不是熱情好客的。”   她這話說得有幾分情理卻又帶著冷漠,葉添聽聞一愣,回過神來嘴角微揚,開口卻是偏向小師妹這邊的:“既是不速之客,也沒必要奉為座上賓了。”   不過他還是嘆了口氣,多勸一句:“你呀——分明每年也會下山走走的,怎麼到如今還是半點人間煙火氣都沒有。”   洛笙微微低了低頭。   自兩年前及笄後下山歷事,到了如今這個年歲,她卻尚未尋到留在人間的理由。   “也罷。”葉添見她不語,隻得無奈起了身,“過幾日有客來訪,你若不願現身,便在風雨殿裡歇著吧。”   洛笙聞言卻抬了眼:“我有些私事……這幾日下山一趟。”   說起來是才遞了拜帖,不過兩日客人便陸陸續續到了這第一仙門。   五十多人不算很多,即便不打算奉為座上賓,該有的禮數還是缺不得。   第一仙門弟子不過千餘,這時候都擠在劍場四周湊熱鬧,而各門長老則領著幾個略有小成的弟子候在正殿門口。   仙山長老們多上了些年紀,少說比門下弟子大了一輪是有的,十裡鬆的長老更是奔著古稀,麵上也多幾分慈祥來。   眼下客人正走在山間,嶺上梅的長老懶懶坐著自己的椅,吹著自己的兩搓小胡子玩。   庭前竹那位瞧上去身子骨還沒十裡鬆那位健碩,倒是沒坐著,寒冬臘月地手裡拿了個湯婆子捂著,伸了脖子去看遠方。   晚霜菊與陽臺蘭的長老皆為女性,都是過了不惑的年紀,看上去一剛一柔,站在一處也是不同的風華。   隻是滿湖雲那位一年到頭尋不到蹤影,站在前頭準備接拜帖的是一臉不滿的亂羽。   他身旁的小少年時不時打量一陣兒四周,說些不要緊的閑話給他亂哥解乏。   “亂哥,這幾日我把那紅榜看了又看,第一是葉少主,你得第二,那第三那個張知澍是什麼人啊?怎麼從前沒聽過他?”   “仙門子弟眾多,你哪裡人人都知曉?”亂羽抬眼往十裡鬆的方向掃了眼,“瞧見沒?鬆長老右後方那個便是他。”   “原來是他啊!早聽聞十裡鬆有位弟子生得好看,隻是喜靜不多言,山上眾多女修私下都議論呢!”   “人家得第三你不學?凈琢磨這些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搭著話。   庭前竹長老身邊的許燚卻忽的察覺到什麼,悄悄退開幾步。   一旁同為庭前竹弟子的範初冬看他一眼,終究沒開口攔下這位師兄。   許燚輕步來到了後山一處名為“寒兵洞”的法器庫。   近期沒有弟子出師,附近無人。   洞口卻站著個帶著麵具身披鬥篷的黑衣人。   那人挺高,也瘦。可怕的是周身散發出的氣場。   饒是許燚長了那麼多年歲,這時候也站直了身子:“什麼人?”   那黑衣銀麵的人看他一眼:“你又是何人?”   “在下——”   許燚眸子一沉,抬手作揖並未報仙門名號:“死亡穀許燚。”   不料那人冷冷一聲:“本座隻知她喊你小燚,竟不知她讓你姓許。”   他語氣帶些嘲諷,卻令人生寒。   許燚手中暗暗握了拳:“閣下究竟是什麼人?”   他心知這人口中的“她”是何人,更驚訝於此人對當年的事似乎頗有了解。   銀麵人這回沒有應他的話,手中召出一把通體漆黑的劍來。   那是一柄紋路奇特的長劍,劍身圍繞一層淡淡的黑色煙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許燚盯了片刻認出它來,整個人又是一驚:“斬浪?”   銀麵人不語,隻是抬手施了法,斬浪蓄了力沖進洞中再不見蹤影。   眼見那銀麵人抬步要走,許燚慌忙上前攔下:“斬浪從未出世,它的主人是什麼身份?與破風又是什麼關係?”   銀麵人側頭看他,眼裡露出些輕蔑來:“小狼王,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許燚不語。   若非友人,便是仇人。   銀麵人沒再言語,甩了鬥篷徑直離開。   許燚愣愣站在原地,眼看著那黑衣銀麵的人消失不見卻無可奈何。   他沉思片刻,終於還是移步進了寒兵洞。   洞中隻一個幽暗的深湖,一條小路直直通往湖心。   湖水蕩漾,幻化出一個老者的虛影。   “年輕人,我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寒兵洞湖中仙劍法器眾多,對他這樣的大妖多少有些損害。   許燚微微一愣,也知他身份藏不住,於是乾脆開門見山:“老人家,方才那柄劍在哪裡?您能找得到嗎?”   那虛影似乎有些詫異,再開口卻是語重心長。   “年輕人,那不是屬於你的劍。”   那不是你的劍。言下之意,你不能碰。   許燚明白他的意思,又一思考張口還想再問什麼,卻見那虛影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年輕人,早些出去吧。免得這湖裡的東西傷了你。”   許燚早猜到是這樣的結局,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拱手作揖:“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