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陽九·電光火石爭榜首(1 / 1)

亂羽聽聞那小少年幾句呼救,心下一想玲瓏塔中本就是比試,斷然沒有誰幫誰的道理,於是步子隻是一頓,也沒有改變上樓的方向。   約莫過了小半柱香,一隻小小的幻蝶撲棱著翅膀翩翩而來。   亂羽抬了指節將它接住,幻蝶破碎傳來已到了塔外的孫慕清的聲音。   “亂哥……你可千萬小心那張知澍……我的胳膊到現在還疼呢……”   小少年話裡帶著委屈,亂羽卻難得沒有一揚嘴角笑他。   “張知澍……”   他舔了舔後槽牙,眉間微蹙計上心來。   於是西侯淩家的小世子剛拐過彎便被人攔住去路。   安靜打坐的亂羽慢慢睜開了眼,給人一種一不小心驚擾了洞中睡獸的錯覺。   淩司牧下意識咽了咽唾沫:“師……師兄……”   兩人相逢,四周漸漸幻出個圓形結界。   雙方若用兵器則點到為止,出了結界便算輸了比試。   亂羽悠悠站好,抬眼時嘴角帶著笑意,神色卻不像玩鬧。   他輕聲開口說了句什麼。   將話聽進耳裡的淩司牧隻覺得自己是眼花了、耳鳴了。   齊師兄方才……說了句“承讓”?   小世子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回過神來隻見齊師兄匯了掌風朝他拍過來。   淩司牧手中也聚起靈力想擋。   卻根本來不及。   不過一眨眼,他睜眼見結界緩緩散去才意識到自己到了圈外。   而亂羽隻背對著他留一個側臉。   明明抬眼隻是一瞬間的事,淩司牧卻真切地看清了他眼中的不屑。   不過轉瞬,小世子被傳送到了塔外,一轉頭和方才出塔的孫慕清大眼瞪小眼。   孫慕清揉著胳膊一笑:“淩師兄,你怎的也出來了?”   淩司牧整個人被方才那一掌打得不知無措,這時尚未回過神,眼中盡是不可置信。   一旁雲長老往他手裡送一隻金色幻蝶,問了句他可有話要帶給塔內的人。   淩司牧隻輕輕搖了搖頭,蹙著眉去回想方才事件緣由。   塔內的亂羽拍了拍手,再邁步時想起一個多月前回音穀中唐星翼騙他的話。   那書生自三年前擂臺上比試過後像中了邪似的……三天兩頭想尋他再比一場。   若是真在塔中遇著了,怕是場苦戰……   不過思考片刻,亂羽像是想通了什麼,語氣輕快自語一句。   “第七也是個好名次。”   不論下一個遇到的是誰,隻要不是那書生,都露個破綻出塔去就好了。   於是過了約莫一炷香,那孫姓的小少年在塔外迎來了他步子輕快的亂哥。   “亂哥?你怎的……這就出來了?”   亂羽佯裝受了傷,隻揉著自己的手腕,嚷嚷著要回去歇著。   雲長老一眼瞧出他心思,白眼一翻丟了個幻蝶給他。   亂羽清了清嗓子,又壓低了聲音忍著笑意:“唐公子,我瞧你這願——今年怕是還不了了。”   孫慕清見他一副欠收拾的表情,忍不住小聲提醒一句:“亂哥……星翼哥收到這幻蝶,待出來定是想揍你一頓了……”   亂羽可不管這些,放飛了幻蝶便伸了個懶腰往玄風堂走。   孫慕清隻猶豫片刻,揉著胳膊追上。   “亂哥!亂哥你等等我!你可不知,方才在那塔中……”   隨著步子漸遠,聲音也漸小了。   淩司牧收回了視線,低著頭自勉似的一笑。   若是許少俠也是滿湖雲弟子,不知能否像他們二人一般……   不多時,塔中陸陸續續出來了好些人。   排名第六是嶺上梅的宋翎風,第五是庭前竹的範初冬。   至於那得了幻蝶的唐公子——得了個第四的名次。   遠方落霞斜陽,淩司牧終於等到了位列第三的表兄。   張知澍抬手拍拍衣上塵土,再抬眼瞧見淩司牧時有些意外:“怎麼不回去歇著?”   淩司牧垂眸輕笑。   “二月初八,表兄生辰——我若獨自走了,表兄豈不成了孤家寡人?”   張知澍聞言眸子一動,眼底隱隱泛起笑意來。   淩司牧又看一眼那夕陽下的玲瓏塔:“表兄方才是遇見哪位了?”   張知澍視線上移,停在那十三層寶塔的尖端。   “是許燚。”   淩司牧不禁一愣。   遠方晚霞透過玲瓏塔的糊窗紙映在塔內,最終留下的兩人在塔頂下一層相逢。   一個白衣肆意,周身都是逼人的氣勢。   一個淺色藍衣,雖內斂卻又不失風度。   結界設下,葉添揮手將周圍變了景象。   變作回音穀千年靈蟒曾蝸居的深湖。   如今巨蟒的骨架已經泛起了苔痕。湖水因著春天的來臨也上漲一些。   許燚把視線從那副巨蟒殘骸上收回來,又投向不遠處的白衣人。   葉添捕捉到他眼裡閃過的惋惜,輕笑:“怎麼?許少俠和這千年靈蟒有交情?”   許燚低頭笑笑:“葉少主好眼力。”   葉添聽聞這話也知曉自己的猜測不錯。   蔣黎黎所說那“厲害的妖物”……果然就是這眼前人了。   他甩手召來一把金色劍柄的長劍。   驚蟄那日寒兵洞取劍他並未前往,而是回西林府邸拿回了他父親留下的疾龍。   許燚眼見那金色寶劍泛著寒光,一時心下了然。   葉少主恐怕並不是想跟他分個勝負。   隻怕是要除他。   鏡花水月葉飲溪素來隻是表麵和善,一旦決定了什麼必然是雷厲風行的。   他不等許燚有所反應,隻一躍浮空,手上揮劍蓄力。   疾龍幻出一把虛虛的光刃,退至他的身後,又分成許多。   破空一斬,數劍齊發。   幻境中樹木不堪,齊齊折倒。   待塵土散去,隻見許燚單膝跪於揚塵之中,伸手要擦嘴角的血。   抬眼卻是挑釁。   他並未起身,再握拳時握住了漸有實體的兵器。   那兵器撐在地上,隻聽得一聲鈍響。   葉添定睛一看,一時手上握劍握得更緊了些。   許燚並未入寒兵洞中取一柄損傷他妖力的靈劍,隻是一直用著他慣使的武器。   此器為鐧,乃重兵器的一種,威力極大。   若是與修仙人的劍遇上,折劍的後果都是最輕的。   葉添心中沒了底氣,隻得於劍中匯進更多靈力。   短兵相接,電光火石。   一直在虛境中觀戰作畫的尹藥子修為不及這兩位,也看不清招式動作,隻聽得耳邊嗡嗡作響,下意識覺得是地動山搖。   她是不曾見過哪兩位能打成這個樣子的,手上結了個印出了虛境,打算去同雲長老說說這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天色漸暗,月上山頭。   仙山靜謐,隻有塔中混沌一片。   許燚臉上在剎幽林受的傷才好不久,這會兒又添了新傷。   他自知鐧的威力太大,也沒往人身上打,倒是毀了好些幻境中的老樹。   葉添不好同他硬碰硬,一直也是躲著避著,一身白衣也沾上不少灰塵。   這仗打得不算漂亮。   不及兩敗俱傷,卻都各有狼狽。   “離開這兒吧。”   葉添如是說。   許燚意料之外,收了鐧抬眼看他。   葉添也收起疾龍:“方才見你常年不愈的舊傷,我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   許燚抬腕看了一眼,有些好笑道:“葉少主是因為這舊傷要趕我下山?”   “若不是瞧見這傷,我要留的便是你性命。”葉添垂眸,“你雖為妖,卻沒做過害人的事,我不殺你。”   許燚輕笑著搖了搖頭:“不愧是洛亦塵首徒。隻是要殺我這話——未免自負了些。”   葉添張口正要反駁,卻因他眼下樣子一愣。   許燚嘴角的血跡並未完全擦去,眼裡閃過狡黠危險的光。   葉少主回神,朝著小狼王作了個揖:“多謝閣下千年來封住死亡穀,妖獸才不得出穀傷人。西林府邸葉飲溪,請教閣下真名。”   “哪裡有什麼真名假名,”小狼王也微微拱手,“死亡穀,許燚。”   傳聞死亡穀妖王守劍千載,喂血千年。   喂血的傷口成了未愈的舊傷。   傷在腕處,疤痕尚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