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一·秋意濃秋風微涼(1 / 1)

“齊大俠不在家?”   亂羽說這話時麵上帶著明顯的不滿。   這時候他和薑北楓剛從城裡回來,好不容易在自己院裡歇下,正開始了解及冠禮的流程。   忽的聽聞一旁家仆說漏了嘴,他卻一刻也不能忍了。   “今日可是他兒子及冠!”   亂羽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嘲諷似的笑笑:“不來便不來!誰稀罕他!”   薑北楓忙抓了一把扇子來扇風:“師兄莫要生氣,師父原是盼著今日許久了,隻是忽聽得幾句別處來的消息,昨日臨時離的家。”   亂羽卻不信:“他都一把年紀了,跑東跑西做什麼呢!二十多年前也不過第七,不嫌丟人?”   薑北楓一見他這架勢,心知自己勸不住,隻得悻悻閉了嘴。   亂羽憤憤在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是!這麼些年我是和他不合!及冠禮與我而言也沒多重要,不過是想著你們常記掛著,盼著我低頭服個軟……”   他說著音量漸小,越發覺得自己委屈起來:“我自小便知道的——他不喜歡我……自我去了鏡花水月那年開始,在他看來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可我這次服了軟了,我回來見他了……他倒好?”   薑北楓見勢不妙,忙給一旁家仆使了眼色,手裡扇子搖得更賣力了。   亂羽委屈一陣兒,越想越覺得自己該好好地生個氣,把這些年的不滿和怒意全發泄出來才好。   “說他談薄名利不問世事——你拜師那會兒我才說了幾句,他便覺得有損他名聲還破格收你……這麼些年待我不管不問的,我做幾件事他要滿天下地傳我名聲?”   薑北楓不敢應和,隻得賠著笑一個勁兒地往小院門口瞧瞧有沒有救兵。   亂羽猛灌了一杯水:“他倒好意思指控我不像個兒子,怎麼也不反省自己是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薑北楓一聽這話可是嚇出一身冷汗來,一時間扇子也停住忘了扇。   好在他千等萬等的救兵已然來了。   “怎麼這麼些年連這點長進也沒有?凈會在家裡耍威風了?”   楓庭齊夫人名為李英珞,素來是溫婉賢德的,連兩句訓責的話也說得像是打趣。   亂羽聞言不甘不願地起了身,朝著母親規規矩矩行了個禮。   薑北楓也跟著作了個揖:“師娘。”   李英珞向來喜歡深色素凈的衣裳,無論出門與否身邊也隻帶一個丫頭一個侍衛,但畢竟管家多年,也磨礪出旁人不敢輕易招惹的氣場來。   “思靜都知曉去懷柟鋪學些醫術,怎麼就你還是這個性子?”   她頗有責怪地瞪一眼亂羽,在他對麵的位子坐下:“你爹出門事出有因,卻也並非全然不顧你的冠禮。”   亂羽聞言疑惑,眼睛一轉隻盯著她看。   李英珞從身後丫鬟手裡拿過一卷寫好的字來,手落擱在了桌上:“及冠理應由長輩取字,他離家之前便替你想好了。”   亂羽將信將疑,伸手拿過來展開。   薑北楓也很是好奇,握著扇湊近了探個頭。   還沒等他看清,卻被亂羽合上了紙,整個塞進他懷裡。   薑北楓不知上麵寫了什麼,隻能看一眼師兄。   亂羽兩眼一翻:“他倒不如不取這個字。”   李英珞似乎是早猜到他如此反應,眼神示意薑北楓將周圍丫鬟家丁們帶走,隻留他們母子在小院裡。   亂羽心知她有話要說,一時坐得板正了些。   “前幾日桃花莊的丫頭寄書信回來,信上寫你會回家行冠禮。”李英珞輕輕一嘆,“你爹雖嘴上不說,可我瞧他眉毛都要飛起來。隻是這兩日洛城那邊傳來消息……登雲梯舊人多是他年少相識,此番……於情於理他都該去看看。”   亂羽聽得“洛城”和“登雲梯”,思緒一轉意識到什麼:“可是鴻門宴?”   那洛城城主洛連山當了家主多少年,卻半點沒有老城主洛成壁的風骨,加之鏡花水月幾位長老遠赴洛城已有月餘,若真商議出什麼,天下人早該傳遍了。   “區區洛連山倒是不要緊,”李英珞這時眉間緊鎖,“可怕的是洛城背後的勢力——聽聞如今六界結界不穩,暗中不少力量蠢蠢欲動,更有甚者建起暗夜塚和秋波鑾……真是亂了套了。”   “秋波鑾?”亂羽一愣,“竟還有個秋波鑾?”   李英珞看他一眼,意外道:“你素來消息靈通的,怎麼連這都不知曉?”   亂羽眨巴眨巴眼睛,很是無辜地搖了搖頭。   日影傾斜,鏡花水月白日裡的忙碌也隨之漸漸沉寂下來。   正到了晚膳時間,宋靈雪一言不發地跟著翠竹棧的小廝到了樓上雅間。   翠竹棧之所以取名一個“棧”,是因為它雖地處仙門卻和山下客棧一般,除去一樓上麵更有兩層。   這第二層有十個大小相近的雅間,供仙門子弟聚餐議事玩樂。   第三層便隻有三五間,卻有個很大的露天觀景臺,隻在仙門招待貴客時才會開放。   鏡花水月如此仙門,平日裡卻並不收學雜。   千年前六界分治事發突然,人間仍存有大量的妖魔鬼怪。雖與原本的那些相比已是少數,卻仍隔三差五生出些作亂的禍端。   第一仙門靠著長久以來的名氣,攬下眾多邪祟妖鬼的委托函。待事務處理完便和弟子五五分成,開支皆從這些錢裡扣。   若是哪日用度不夠,便象征性地收一些住宿費和夥食費。   仙山鐘靈毓秀,隻要不生變故,也能夠自給自足。   隻是這翠竹棧的二樓,卻是素來都要交錢的。   待她到了屋裡,宋翎風拋了塊碎銀給那小廝,眼神示意她坐下。   宋靈雪不知他有什麼話要說,隻乖巧坐好等他開口。   宋翎風倒了杯溫水給她:“今日亂羽及冠,齊叔父卻早出了門。齊嬸母好一頓勸才勸得他本本分分行完禮。”   宋靈雪低頭抿一口解渴:“及冠這樣的大事,齊叔父竟不在場嗎?”   “許是有什麼要緊事吧……”宋翎風猜測一句,抬手也喝下半杯水,“聽說把取字給他留下了。”   “什麼字?”宋靈雪好奇。   “不知。”宋翎風說話的當兒,小廝也擺上了菜品,“隻聽聞薑北楓好一頓磨才得他多住幾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宋靈雪一笑:“如此,倒是能想到他當時反應。”   宋翎風遞一副碗筷過去:“不論是何反應,這字已然定下了,不管他願不願都改不了。”   宋靈雪接過,等著兄長先動筷。   宋翎風第一筷子卻是給她夾的:“荷葉粉蒸肉——聽說是暑期時掌廚從東陵那邊學來的——嘗嘗味道。”   “兄長何時對美食菜肴頗有研究了?”宋靈雪打趣一句,小小嘗了一口。   “前些日子中秋,偶然間看到亂羽桌上擺著,心想著也來嘗嘗。”宋翎風也嘗了嘗味道,“尚可。”   “是東陵名菜。”宋靈雪道,“我曾試過的——才知自己當真應付不了廚房。”   她知道兄長提及東陵必有後話,保不齊又是那唐姓的官家少爺了。   小廝陸陸續續在桌上擺齊了四菜一湯,收了托盤退了下去。   “若是不甘心……”   宋翎風的視線由菜肴移向她:“去找他問清楚。”   宋靈雪整個人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兄長……”   宋翎風麵上並不帶什麼情緒,別開視線潑她一盆涼水。   “早些死心了也好。”   宋靈雪一時啞口,小聲一句試圖轉移話題:“聽聞這幾日官家有客要來?”   宋翎風聞言一愣,沉思片刻忽的想到了什麼:“第四輪本是淩司牧管著,這才幾日,京都來人他該避嫌……如今仙門能夠接手弟子考核的也隻有他了。”   宋靈雪不明所以,見他不像想要多說的樣子,便也接過了公筷先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