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很快過去,蘇淺陌當然還是不肯答應蘇淺櫻代嫁,蘇員外也沒有因為一時的氣話真的把她掃地出門。 他這小女兒自幼跟著奶娘長大,琴棋書畫不通,也不過喜歡捧著那麼幾本詩看。 蘇淺陌不像個小姐。 她那雙手能刺繡能縫衣,甚至可以上山劈柴,燒火做飯。 倒是像極了她的生母。 隻是那位早亡的妾室生性軟弱,並不像蘇淺陌這般。 那她究竟是像誰呢? 蘇員外靜下心來一想,多半是像他這當父親的吧…… 這麼一想,這孩子若是真嫁進了桃花莊,也算得一樁幸事。 “到時候……還是送她出嫁吧。”蘇員外這樣想。 可他卻沒想到,變故來得如此突然。 這日碧玉出門購置些物件,剛拐過一個路口卻被不知什麼人捂住了口鼻,吸進迷香沒了意識。 蘇淺陌從晨間等到晌午,遲遲等不到她回來,也不管父親的禁足,換了身丫鬟服飾出門尋她。 已入了秋,晌午的陽光也沒有夏日裡毒辣。 她尋了幾處平日裡常扮作丫鬟帶著碧玉去逛的鋪子,卻始終一無所獲。 正擔心著,有個青衣老道拄著一桿八卦旗走了過來。 “姑娘可是在尋人?”老道摸著胡子笑瞇瞇問她。 蘇淺陌下意識退後半步,警惕道:“尋一個如我一般服飾的丫鬟,道長可曾見過?” 老道摸了摸胡子:“近日裡鎮上出沒一窩匪徒,專搶民女,姑娘所尋莫不是身在其中?” 蘇淺陌一聽眉頭緊鎖,又見這老道像是真知曉什麼,思考片刻還是問了句:“那夥匪徒將人帶去哪裡了?” 老道笑而不語,在她手心寫下“姻緣”二字。 傳說人間之外的五位神明掌管六界,其中仙尊掌姻緣。 人間的姻緣廟修了不少,卻都在六界分治後逐漸荒廢。 小鎮北郊山上那座雖荒廢得晚,到了如今也是破敗不堪。 即便頭頂紅日高懸,蘇淺陌踩在雜草上的時候還是不禁打了個寒噤。 本是想先來探個底細,若真有匪徒便回去尋官家來擒獲,卻不料此處如此駭人。 深山老林,石階染上大片的青苔,枯樹上偶有鳥叫,聲聲啼盡淒涼。 周圍靜得可怕,偶爾踩過乾枯樹枝發出脆響,聽來卻讓人以為斷裂的是骨頭。 蘇淺陌一時頭皮發麻,心想這姻緣廟也不曾聽說有什麼不乾凈的東西,怎麼讓人如此心驚。 她緩步走到林子深處,瞧見破舊的廟宇在午後微微傾斜的陽光下鍍上了金邊。 並不能聽見什麼聲響。 蘇淺陌莫名有些心慌,這才沉下心來細想方才那位老道所言。 按理……若此處真有匪徒,他怎會勸一個年輕女子來這荒涼之地? 其中有詐! 蘇淺陌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強裝鎮定地掃了眼四周,心中默念了幾個數,隨後拔腿就往山下跑。 她剛跑幾步,原本聽不到什麼動靜的草叢樹後突然躥出來幾個人,個個握著不同的武器,圍成圈往她的方向逼近。 蘇淺陌瞬間明白過來,強裝鎮定慢慢地退了幾步,尋找著最有利突圍的方向。 這夥匪徒一共五人,兩個人高馬大,兩個略顯肥胖。隻有右手邊那個稍微瘦小,最有可能攔不住她。 蘇淺陌把步子撤向左邊,造成她要往左邊跑的假象。 老樹上的鳥兒驚得飛起,一夥兒人加快了腳步,像是餓虎撲食要把她抓住。 蘇淺陌找準了時機急急轉身,靈活地從個子稍小的那人身邊溜過去。 幾人反應也不慢,她隻聽得身後一聲怒吼,再就是野草被粗魯踐踏發出的聲響。 蘇淺陌從來不是金貴的小姐,在這樣的條件下跑下山去求救並不很難。 但當她跑到石階前不遠,看到緩步而來的老道時,唯一的出路就這樣被堵死。 老樹上鳥兒叫聲淒厲,焦急地在枝頭跳來跳去,最後隻換得一個於事無補的結局。 午後,遠方太陽開始西斜。 鎮裡一處偏僻的茅草屋裡,碧玉漸漸蘇醒。 她是個聰明的丫頭,眼見自己還好端端的也沒被綁起來,茅草屋裡外周圍更是沒人把守,第一反應就是有人要騙她家小姐。 她連忙起身跑回家裡,四處也尋不見小姐身影。 碧玉一時慌了神,瞥見一旁屏風上掛著換下的衣物,這便猜測小姐是同以往那般換了丫鬟的衣服。 碧玉年紀小,想不到綁架太多的目的,覺著多半是想要蘇家的錢財,心急火燎地思考著如何才能保小姐平安。 她的第一反應是去找老爺,但近來蘇員外的做法她實在無法判斷,於是轉頭雇了馬車,一路塵土飛揚趕去了南安。 她來得不巧,宋夫人出門去找人商討喜帖的寫法,宋莊主去赴了老友的棋局,隻有宋小姐留在家中。 宋靈雪見碧玉如此慌張,也願將此事當做頭等大事來辦。她派了家中家丁去尋人,還差人去向城西的楓庭求助。 楓庭是大戶仙家,又與桃花莊素來交好,門下弟子傾巢而出,驚動了近些日子興致缺缺、將自己關在屋裡的小主子。 亂羽並未盲目地去尋人,踩著靈劍回了鏡花水月去找宋翎風。 人多引起議論,驚擾了小鎮郊外茶攤喝茶的沈一墨。 “找誰呢這是?怎麼這麼多人?”沈一墨抬手品一口茶,“原來我尋了那麼多年都沒有結果——竟是因為人不夠多?” 他身側原本閉眼靜坐的沈一清聞言緩緩睜眼:“人間魚龍混雜,慎言。” 沈一墨一個白眼:“我怕他們不成?你不願管他們家的事,卻也阻攔不了我要去管。” 沈一清不理,起身要走。 “好不容易出來走走,又回你那小破賭坊?”沈一墨撇撇嘴,“那你自回吧!我去湊湊熱鬧!” 沈一清聞言步子一頓,隻留下幾個字:“茶錢你付。” “我付就我付!”沈一墨搖了搖頭,“一把年紀的人了……” 他從懷裡掏出幾文錢拋在桌上,也起身離開。 日頭漸漸西斜,陽光不算溫暖,林間也有絲絲寒意。 沈一墨在林子裡隨意走走,忽見得幾人圍在一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耳邊傳來低沉的言語。 “大哥,你可別騙我們啊?人家真說了在這裡等嗎?” “對啊大哥,我見那接頭人也才那麼點大,別是跟誰鬧了矛盾弄了個惡作劇吧?” “蠢貨!惡作劇能有這樣的?保不齊都是仇怨的地步了!” “也是——可是大哥,那姑娘還是個小丫頭片子……咱們這麼……她若是想不開,搭上了人命,可怎麼好?” “你什麼意思?老六我可告訴你啊!今日這事咱們人人有份,誰也別想把自己擇出去!” “我……我沒有……就是,那姑娘怪可憐的……” “可憐?我說老六,事兒你可都做了,咱們幾個可沒有能明哲保身的!你要是敢把這事說出去,可不能將功抵過啊!” “我知道……” 幾人發了好一通牢騷,又訓了一頓最小的那個,開始四處張望起來,像是要等什麼人。 沈一墨抱著胳膊聽了一會兒,瞬間明白過來事情原委,低頭揉了揉手腕。 他雖然喜歡泡在幽蘭院紙醉金迷軟玉在懷,但尋常人家的姑娘卻是半分不敢染指的。 沈一墨並不喜歡行俠仗義做什麼好人,可此番這些人的言行已透露出他最是厭惡的罪來。 若是自己想找的那人見了,該是也按捺不住的吧…… 沈一墨垂眸,手中幻出一根長鞭,抬步朝著那幾人走去。 隻聽一陣哀嚎,幾人被粗繩捆作一團,叫苦連天。 沈一墨收起長鞭,一腳踹在那個老道的胸口,眸子陰沉:“說——人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