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麵前的米飯都快扒拉散了,也沒吃進去幾口。 “怎麼,不合胃口?” “沒有,吃的很好。”宋知荊放了筷子,也放下了張牙舞爪的戒備狀態。 江鳴野擦了擦嘴,也剩了半碗米飯。 這幾年公司好轉了,應酬倒比以前更多了,能滴酒不沾好好吃頓飯,是奢侈的。 看著對麵的女孩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江鳴野一時竟把準備好的話術給忘了。 從重逢到現在,他還沒有認真看過宋知荊,除了變得身量纖纖外,似乎也成熟了些。 其實她也不算很年輕了,已經25歲了。或許真的是長大了,也沒從前那麼愛笑了,一舉一動間,都透著衡量。 是對生活的衡量。 “跟我回京兆吧。”猶豫了一會兒,江鳴野還是直接說了出來。 她愣在那裡,手裡的筷子沒拿住,掉了一桌。 “什麼?”她怔怔地問。 “我說,跟我回京兆吧。”江鳴野覺得,這句話說出口的一瞬間,他幾乎可以翻篇忘記三年前她的決絕,“甘棠。” 他喚了她的小名,似乎隻要這樣,真的可以全部揭過。 一千多個日子,從來沒有現在這一刻,想要在她的眼神裡找到一點點的眷戀和遺憾。 可宋知荊低下了頭,躲過了他的眼神追問,豆大的一滴淚從眼眶直接掉落在桌布上,洇出了一朵暗花。 “不可能。” 原以為會有點不一樣,但她連猶豫都沒有。 外頭已經很晚了,車都變得少了,這間飯店稀稀拉拉離開了許多客人,唯獨這兩個,坐了又坐。 江鳴野的心還是忍不住痛了一下,可他也不願意強求。 “既不願意,就當我沒說。” “謝謝江總。” 江鳴野紳士地雙手交叉,放在桌麵上。宋知荊很喜歡他這個動作。因為她總覺得江鳴野身上有種氣場,這種氣場讓人相信他能把控住所有的局麵。 “那這頓飯就吃到這裡吧。” “嗯。” 談不上不愉快,但多少有些尷尬。 鳴野開車送她回家,江城中部橫跨了一條長江,從吃飯的地方到知荊的小屋,整整走了四十分鐘的車程。 一路上,沒有交流。 跟知荊想象的不一樣,她以為江鳴野這個人心裡那麼毒辣,至少會拿錢侮辱她一下,可江總沒有,甚至連她的電話號碼都沒有問。 “到家了,你上去吧。”他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謝謝江總。” 從重逢開始,小姑娘一直帶著疏離,“江總”、“江總”的喊著,讓江鳴野心裡很是不爽。 “等一下,這個給你。” 駕駛位的男人遞來一個盒子。 他的手生得很好看,根根指節分明,修長得很,骨骼的線條完美得攀附在盒子的底部。 “不用了。” “宋知荊,不要一直考驗我的耐心。” 他真的不能開口,稍稍帶點氣性,嗓音就極具壓迫性。 知荊心裡嘆了口氣,還是接住了那個盒子。 他走得很決絕,根本沒有停留。是她偷偷在樓道裡目送著離開的。 別人的久別重逢是按捺不住的激動和欲望,他們的久別重逢是充滿怨懟的疏遠和別扭。 “宋知荊啊宋知荊。”江鳴野一想到她畏畏縮縮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忍不住地煩悶,後槽牙都快咬爛了。 陳南川沒想到,他老板這次竟是鎩羽而歸。江城多待兩天的計劃也泡湯了,江鳴野當天晚上就直接飛回了京兆。 “鶴兒,你這是怎麼回事?”江鳴野兩個月都不出來玩,梁袤北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公司,“兩個月都約不到你,可不像你作風啊。” 梁袤北是江鳴野大院裡一起長大的兄弟之一,他們幾個經常廝混在一起,平日裡大家忙,聚的也沒有特別頻繁,但像他這樣兩個月都不帶出來一趟的,還是第一次。 “不是說了嘛,別打到公司。” “哎喲,打你電話你接嘛?說得我還挺冤枉的,晚上七點,老地方。” “梁袤北你倒是會命令……” 那個“我”字還沒出口,電話那頭就掛斷了。 得,江鳴野看出來了,今晚免不了一頓被盤問了。 果不其然,到地兒之後,連萬心歌都來了。 “小野哥。” “心歌也來了。” 江鳴野習慣坐主位了,旁人也都不跟他搶,隻不過他進來的那一刻,免不得被哥兒幾個一頓噓。 “閉上你們的嘴,心歌都在,還不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萬心歌是大院裡他們這一波小孩中唯一一個女孩子,年齡又小,平日裡哥兒幾個都當親妹妹寵。 “心歌也不是外人,今兒連未婚夫都帶來了。”梁袤北邊說邊用眼神示意。 “是嗎,是哪個?”江鳴野倒是聽說了心歌要結婚的事兒,但沒想到萬老爺子這麼著急將孫女嫁出去,連“未婚夫”的身份都給了,看樣子是已經敲定了這位孫女婿。 “小野哥,這是許清桉,我未婚夫。” 心歌指了指身側的男孩兒。人不算很帥,但勝在氣質還算乾凈,這麼多公子哥兒在場,也不怯,是個會來事兒的。 許清桉站起身來:“江總,久仰大名。” 江鳴野也給足了麵子,客氣地欠身握住他遞來的手:“果然是一表人才,訂婚了嗎?” “還沒呢,不過也就是他了。”心歌說著便一臉嬌羞,又往許清桉身上靠了靠。 “還說呢,上次心歌就把未婚夫帶出來了,隻不過你貴人事兒多,沒來,這次聽說你來,心歌今天特地從津門回來了。”林嘉奕邊遞著菜單邊打趣道。 “那這真的是我的榮幸。”江鳴野身子往後一靠,頗有點兒大哥的風範,“許清桉你小子可得好好待我妹妹,別看心歌單純,就想著欺負她。” “小野哥!” “哎喲,這還沒嫁出去呢,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江鳴野難得今天心情好。 “哈哈哈哈哈……”包間裡的人笑作一團。 知道他們幾個兄弟的德行,萬心歌沒有久待,稍稍坐了會兒,便帶著許清桉離開了。 小妹一走,這幾個便原形畢露,當然,江鳴野也成了話題的焦點。 “說吧,鶴兒,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林嘉奕、梁袤北、周家定三個人不懷好意地看著他。 “嘁,我跟你們有什麼好說的。” 江鳴野突然心虛地劃了幾下手機。 “看吧看吧,我就說有事兒,周家定,給錢。”梁袤北掏出手機,直接就是收付款的二維碼。 “鶴兒啊鶴兒,沒想到你這麼不爭氣!”周家定心疼地掃完梁袤北的二維碼,又掃著林嘉奕的二維碼。 “靠,”江鳴野一句臟話罵出口,“合著哥兒幾個拿我尋開心呢?去去去,什麼東西!” “草,有新歡了都不跟哥兒幾個說,還算什麼兄弟。” “就是,拿你消遣消遣哪算過分了。” 這哥仨正在興頭上,倒是江鳴野突然變了臉色,突然就不說話了,這幾個才知道,好像說錯話了。 “你不會是遇到……宋知荊了吧。”許久,梁袤北才敢這麼問一句。 江鳴野依舊冷著一張臉,遞過來的煙也不吸一口,就這麼乾坐著。 “宋知荊”這個名字,是個禁忌,這三年裡,但凡有人提上一句,江鳴野指定要發脾氣。 隻不過,沒想到,這也太突然了。 “誰是宋知荊?”林嘉奕去年才從國外回來,他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原由。 “噓……”周家定示意他別問。 本來高高興興的局,被江鳴野掃了興。 這頓飯吃得很勉強。 直到嘉奕和家定在旁邊打起了臺球,梁袤北才敢再多問上一嘴。 “從歐洲帶回來的,本來帶了三瓶,結果半道碎了兩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給我心疼的。”梁袤北遞過來一杯洋酒,也不敢單刀直入。 “味道一般,你這品味越來越不行了。” “是啊,反正我就挺俗一人,就喜歡這種酒肉歡愉場。看你這樣子,應該是碰了一鼻子灰吧。” 要不是江鳴野,梁袤北根本不會記住宋知荊這樣一個人。 說實話,三年了,除了這個名字,他都快忘了宋知荊長什麼樣子了,高不高瘦不瘦,完全沒有印象,隻記得,當初江鳴野經常帶著她一起玩,好像家裡也是從政的。 “嗯。”江鳴野呷了一口杯裡的液體,這酒還挺辣的。 “怎麼了,你開價開的少了?” 他們這種人,習慣於對女人明碼標價,但凡是還沒拿下的女人,在梁袤北看來,就是價錢開得不夠高。宋知荊也一樣。 可江鳴野沒有說話,將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梁袤北隻當他自己猜對了方向。 “你平時對女人也不算小氣了,實在很喜歡,就加加碼嗎。上周我也遇到一個小明星,人長得漂亮,也會來事兒,不過她要的太高,我就沒有答應。” “怎麼,還有你梁袤北心疼錢的時候?”他岔開了話題。 “那倒不是,隻不過我覺得她夠不上那個價格。”梁袤北咂了砸嘴,頗有點後悔的感覺。 “行了,我這點事兒叫你記掛一晚上了。”江鳴野挑了根臺球桿。 看他實在不願意提,梁袤北也不準備再問下去了。 “那怎麼著,咱哥兒倆整一把臺球去?” “整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