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獨立女生(1 / 1)

這裡是長江以北,黃河以南的某個山村,山村裡有一所初級中學。   2008年臘月,這天氣溫突然下降了許多,晨霧蒙蒙,寒冷刺骨。   此時,早自習鈴聲響了。學生們從教室裡出來,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像是一群調皮可愛的小企鵝奔往目的地。   隻見遠處晨霧之中,一名女生在寒風淡霧中瑟瑟發抖。她身穿灰色羽絨棉襖,黑色的保暖褲,腳上穿著一雙黑色暖皮鞋。她的帽子和羽絨棉襖是連起來的,顏色也同羽絨服一樣,是灰色的。   她邊走邊把帽子往頭上戴。   那女生走了過來,帽子已經戴好,又順手把古銅色的拉鏈拉到了衣領,再順手扣上了古銅色的紐扣。帽子上一圈灰白色的絨毛幾乎遮住了她的整張臉,隻能看見她那黑而明亮的大眼睛和小麥色的鼻子,還有些乾裂的嘴唇。這可愛的模樣像極了刺蝟縮在了棘刺中。   她聳著肩,手縮進了衣袖裡,露出幾根手指勾住搪瓷碗手柄,大拇指按住碗裡的鐵勺子。   那女生迎著寒風緩步走了過來,晶瑩的眼珠子忽閃忽閃,嘴裡不停地對著雙手哈氣取暖。這樣起到了保暖的作用,但走起路來顯得有些笨拙。   地麵上傳來了啪嗒啪嗒啪的響聲,聲音越來越近,是她的鞋帶沒有係好,鞋子鬆鬆垮垮。那女生往食堂對麵的洗碗池走去,打算準備先去洗下碗再去吃早餐。   她一隻腳踏在結冰的水泥地上,另一隻腳抬起來的時候,隻聽見撲通一聲——是她失去了平衡,摔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整個身體仰麵朝天。   麻雀被嚇的往樹林裡飛去,枯黃的樹葉隨她摔倒的那陣風在空中旋轉。   洗碗池旁邊是垃圾池,一股餿味撲鼻而來——餿氣彌漫。那女生頭上的帽子被震歪,碗和勺也被甩出去了兩三米遠。   笨拙的身體,使她一時還站不起來。   “陶晴!”一名叫王曉的女生急忙過來將她扶起。   陶晴暈暈乎乎地站了起來,她身上粘了一些剩飯、剩菜。有些學生看到這個場麵,沒覺得憐憫和同情,而是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陶晴起來後神情自然,但看上去有些不自然,像是裝的。她看向了吵吵嚷嚷的同學,明亮的眼睛一眨,睜開晶瑩的眼珠子發現同學竟然都在取笑自己。   一些同學見狀,雙唇緊閉,盡量忍住不笑出來,然而雙頰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鼓脹,他們無法掩飾內心的喜悅。   陶晴沒有去管沾在衣服上的食物殘渣,像是剛剛的事沒發生過一樣。因為她不想讓別人笑話自己,她嘟囔著:“這倒黴事一點都不好笑,有什麼好笑的。”   陶晴剛起來,王曉慢慢鬆開她的手幫她撿地下的搪瓷碗跟鐵飯勺。   陶晴腳有點跛,沒走兩步,又聽見撲通一聲。她再次滑倒了,滑倒的姿勢跟剛才一樣。不過這次她滑倒的時候迅速把雙手墊在身後,這才沒有摔的像剛才那麼狠。她的帽子被震了下來,露出質樸的臉蛋,烏黑亮麗的發辮略顯淩亂。她蹲在地上,垂著眼、皺著眉,麵容愁苦、頭發淩亂,兩頰有些紅潤,一副倒黴的麵容。   陶晴哎呦道:“這這這……怎麼倒黴的老是我呀!這溢出來的剩飯剩菜都沒人管,這些餿飯都在這裡等著我都!”紅潤的俏臉,聲音帶點抽泣,聽口氣有些氣憤。   陶晴自己站起來,想到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她隻有把這氣憤咽下去。她不可能跟這水泥地過意不去,因為這樣是毫無意義的,是心理扭曲。也不可能跟笑她的同學瞪眼計較,因為那樣隻會招來更多的冷漠和嘲諷。   凍得烏腫的小手像是被馬蜂蟄了一樣,黑乎乎結痂的手指也蹭破了皮,鮮血從破皮處流了出來。手背上的幾道血絲是裂口,裂縫中溢出一滴一滴的血液。她用另一隻手托著傷勢較重的那隻手,鮮血順著手掌流進了衣袖裡。   幾個學生看到這種情形眼睛都紅了,還流著眼淚,不過是太興奮,忍不住笑出淚水來。   王曉撿起地下的搪瓷碗和鐵勺子,把搪瓷碗和鐵勺子放在食堂的桌子上,然後扶著陶晴往宿舍走去。   王曉扶著陶晴小心翼翼地走著。   陶晴擔心王曉會錯過吃飯時間:“你去吃飯吧!這點小事我自己能處理!”   王曉看著陶晴落魄樣子便擔心起來:“還是我扶你去宿舍好些,你這樣我怎麼放心?”   見她鼻涕快要流到嘴唇上,又見她手上鮮血淋漓,王曉迅速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了個遍——也沒有找到紙巾。   王曉有些著急,迅速把自己的毛絨半指手套往外脫,想脫下來給陶晴擦擦。當王曉脫下時,陶晴瞬間把流出的鼻涕縮了回去。   陶晴感謝王曉的好意,怕弄臟了朋友的手套,她連聲說:“不用了、不用了,謝謝你,我沒事了!”   陶晴邊說邊整理自己額頭前蓬鬆淩亂的頭發,順便用被血液滲入的袖口擦流出來的鼻涕。然後從口袋拿出一小卷衛生紙,扯下一塊擦手上的血,之後又扯下一塊包住傷口止血。   看著陶晴手上的紙巾已被鮮血滲透,王曉額頭冒出冷汗,朋友的傷使她心裡難受。   雲彩漸漸散開,太陽照亮了校園,明媚的陽光,顯得格外刺眼。   陶晴瞇了瞇眼睛,隻見她那凍的烏腫的小手現在有些青紫。   王曉一隻手扶著她,另一隻手拿手套給她擦臉:“走,我們去宿舍……你慢點!”   陶晴又扯下一小塊紙巾往自己鼻子上擦。擦著擦著,突然,她的右腳不慎踩到了左腳的鞋帶,身體失去了平衡。她驚叫一聲,身體向前一傾,膝蓋彎曲,差點給路過的同學行了一個跪拜禮。   王曉被嚇了一跳,迅速把她扶的緊緊的,生怕她再次摔倒。   陶晴心裡一陣驚慌和煩躁。   王曉雙手穩穩地扶住她,並輕聲安慰道:“小心點,慢慢來,不用擔心會耽誤我的時間。”   “知道了,謝謝你!”陶晴蹲下來係鞋帶,她手上被血液滲透的紙巾掉落在地。   “沒關係、沒關係的,如果今天是我摔倒,你也同樣會過來幫助我的。”王曉謙虛地說著。   陶晴係好鞋帶後,便順手把掉落在地的紙巾撿了起來,由於旁邊沒有垃圾桶,她隻好將其塞進口袋。接著又拿出那卷紙巾扯下一塊擦了擦血跡並裹在傷口處止血。   王曉扶著陶晴繼續向宿舍走去。   冷空氣給學校的枯草樹木披滿了寒霜,甚至連沙土和石子上也出現了少量的霜,在陽光的照射下,濕潤的印跡清晰可見。   王曉扶著陶晴,兩人小心翼翼地走向宿舍。   陶晴突然停下腳步:“王曉,你趕緊去吃飯,沒多少時間了。要是上課遲到了,老師又會打你的!”她的眼神中很是擔心。   王曉走到她前麵:“我給你帶早點!”   陶晴連忙揮手說:“不用了,你趕緊去,別管我了!”   王曉輕輕地拍了拍陶晴褲子上的食物殘渣,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你不吃早餐怎麼行呢?”   陶晴微笑著,語氣輕快:“你趕緊去吧,我吃點零食就行了!”   由於時間緊迫,王曉也沒再勸:“那好吧,等我回來我就把你的飯盒放到你櫃子裡。   陶晴來到宿舍把衣服上臟的地方擦了又擦,然後掀開床墊躺在木質的床板上,想著剛剛發生的倒黴事。   宿友王歡從陶晴麵前走過聞到一股餿味。她扭頭看著陶晴躺在木板上,眼中帶著一絲嫌棄:“怎麼了這是?身上這麼邋遢,跟別人打架了?”   “沒有!”陶晴沮喪地說,“今天摔了一跤,就成這樣了。怎麼每次倒黴的都是我,好幾次了都!”   王歡想笑,但看見傷口又笑不出來:“摔在哪裡了?我來給你揉揉吧!”   陶晴抬起手,展示著手上的傷口說:“手上你看,還有,我都沒法好好坐下了!”   王歡友善地提醒道:“下次要注意咯,要看著路,觀察路況。”   陶晴放下手說:“知道了!鞋子穿久了,鞋底磨平了,所以鞋子就不防滑了。唉,真是應了那句話,‘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   王歡關切地叮囑:“下次一定要穿防滑的鞋子,冬天路麵到處結著冰,看你摔得!”   陶晴看著她點了點頭。   見她回來就一直躺著,王歡知道她沒有吃早餐:“你應該還沒吃飯吧?我也沒吃,我去商店順便幫你帶點吃的。”   陶晴無力地回答:“沒有吃,我也不想吃,我隻想休息一會兒!”其實她不太喜歡吃零食,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過了一會兒,陶晴從床板上起來,然後端來一盆清水。她捋著袖口將袖口挽了兩下,把袖口捋到手腕上,再用清水洗掉了手上的血跡和油漬。   她扯下綁在辮子上的黑皮筋,取下別在辮子下方的黑色小卡子。整理好了淩亂的頭發之後,再把皮筋重新綁上,把卡子別在劉海左側。整理完畢後,她的儀容跟下課時一模一樣。   這時,王曉從食堂回來。她帶了些包子跟花卷在宿舍和陶晴一起吃。吃完,她倆提前兩分鐘就來到了教室。   陶晴在王曉的幫助下給傷口包上了乾凈的紙巾,然後再用透明膠反復纏繞,一直纏到牢固為止。最後把卷起來的衣袖拉直撫平。   上課時,老師檢查作業,發現有些學生作業沒有寫完、漏寫和做錯了題——她毫不猶豫地拿起講臺上的木尺子,然後來到這些學生身邊,直接對他們實行體罰。   當老師準備體罰陶晴時,她毫無懼色地站起來,冷靜地闡述自己的觀點:“難道您教我們知識,我們必須要讓您打一頓,不被您打一頓,您就無法傳授知識了嗎?學生有獨立思考,懂得維護自身的權利才是未來的希望所在。您好好想想,反抗濫用權力的學生其實對您也有利。如果哪天您的權利和自由被在您權力之上的人隨意侵犯,我這樣的人多了是不是對您非常有利?我會為社會對您的不公發聲和抗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為您討回公道。因為這樣才能降低不公率,能防止不公發生在自己身上。幫助他人就是幫助自己。”   老師聽後,氣得咬牙切齒:“小小的年紀,竟然敢這樣對我說話!”說完,她猛然揪住陶晴的頭發,用木尺子在她的頭上連續敲了幾下,並嚴肅地說,“我是為你好,你現在毫無教養、不知天高地厚。等哪天你覺悟了,你會明白我做的是對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隻有無條件服從我的管教,以後才會有出路,社會才會和諧進步!”   看著好朋友遭受這樣的對待,王曉心裡十分難過和擔心。她對陶晴使眼色,暗示她接受自己的錯誤,聽話做乖孩子,不要目無尊長反抗權威。在她看來,陶晴的這種行為無論是對現在還是對未來都是不利的。隻有聽話和學習,無條件服從,才是一個學生該有的品質和素養。   陶晴毫不畏懼地說:“如果您哪天挨強權的打,不知道您會不會感激強權打得好?”   麵對陶晴的頂嘴,老師氣的滿臉通紅。她一巴掌直接拍在陶晴的頭上,然後揪住陶晴的頭發憤怒地說:“從未見過你這麼難以管教的。我當老師幾十年,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吃過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還用得著一個學生在這裡跟我說三道四!你應該好好反省反省,我做的一切是不是全都為了你好?你這麼不懂事,沒有一點感激我的心裡也就算了,還敢頂撞我!”   擁有獨立思考的她仍然沒有被老師的權力所馴服,她直接跑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