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的孩子被領走,還都站著出去,躺著回來,竟是睡著了。 輪到黃皮安的時候,他已經是最後一個。 跟著李三娘走進別院,他看到無想師太身邊還站著一個眉毛比胡子都長的和尚,和尚須發皆白,一身袈裟,很有高僧氣質。 “皮皮,快見過白雲禪師。” 原來這個就是觀音禪院的住持白雲禪師,李三娘不是說他在閉關麼,怎麼出來了? 黃皮安狐疑著低頭施禮,學著和尚的禮節,雙手合十:“見過白雲禪師。” “這位小施主不錯,與我佛有緣,聽說你吹著了我佛慈悲燭,看來是個有慧根的孩子。”白雲禪師拂須一笑,聲音中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無想師太道:“黃皮安,你且躺到床上來,我要檢查你修煉得怎麼樣了。” “哦。” 黃皮安聽話地把鞋一脫,接著往床上一躺。 無想師太伸手朝他眉心一指,他便意識一空,頓時睡了過去。 “李三娘,你先下去吧。” “是。”李三娘直接轉身離開。 無想師太對白雲禪師說道:“師父,他就是黃皮安,隻一口就吹著了蠟燭,且燭火亮度驚人,搖光一擊滅殺骨道人分身,司火一擊滅殺血道人分身,空幻之中反製了魂道人的幻術,是個極品肉身佛子,隻此一具,就能舉廟飛升,來回無礙。” 無想師太雖然所說屬實,但這時候說這種話,也有將功補過的意思,希望白雲禪師看在收獲一具極品肉身佛子的份上,不治她丟失長生燈之罪。 “司禦天地之火,搖射日月之光,空幻虛實真假,造生萬有影藏,長生燈,肉身佛,乃我寺立廟之本。”白雲禪師對黃皮安也十分滿意,單憑這一具肉身佛子,他就能獲得三次去地外空間煉罡的機會。 可是……發生了點兒意外,出現了條黑船。 白雲禪師本來並不知道黑船的具體情況,他最近閉關體悟有色禪院明步師太的琴書,正沉浸在激蕩心性的小說情節裡,卻忽然收到總壇肉身院發來的微妙佛音,隨後肉身院的極樂菩薩就投了個神識佛影過來,對他講了一些事,讓他看著辦。 他聽完極樂菩薩的話,震驚了大半天,然後問極樂菩薩:“菩薩,這麼大事,就讓我看著辦?” 極樂菩薩頷首道:“這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小事,但歸根結底,這是一件小事。傳道虛舟已經完成了它的傳道任務,被船娘帶回地球了,這次忽又回來,卻隻見船主,不見船娘。 佛祖和玉帝通了個話,又稍微掃了掃黃皮安的記憶,一致認為船娘還在地球,隻是意外碰到了個船主人選,傳道虛舟自動認主由不得她,船又充能完畢,她也隻能把船送回來走這麼一趟流程。 既然如此,我們知道有這麼件事就好,不必投以過度關注,免得亂了天下道心。” 白雲禪師的道心也是比較穩的那種,但在這一刻他的道心很是有些波動,他說道:“傳道虛舟畢竟是玄黃界擺脫生生滅滅、循環往復命運的希望。” 極樂菩薩搖了搖頭:“是帶來希望,還是扼殺了希望,已經探討了無窮歲月了。佛祖將此事交給我處理,已經表明了態度,我交給你處理,也表明了我的態度,你看著辦就行,對於必將到來的世界終焉,一切都無所謂,及時行樂吧。 當然,肯定不能真把他當肉身佛子裝燈油去,這就太唐突了。” “謹遵菩薩法旨。” 目送極樂菩薩離開,白雲禪師籌謀了片刻,決定還是努力一下,畢竟他不是玄黃滅亡主義者。 “既然船主茫茫然穿越而來,對一切毫無所知,我便助你入道吧。” 有了這等盤算,白雲禪師就順勢而為,沒告訴無想師太真相,隻說要調查黑船的事,要對黃皮安進行搜魂。 “魂道人,你來提取他的記憶,注意方式方法,不得傷了他,明白?” 白雲禪師看向床邊桌子上的那根蠟燭說道。 蠟燭聞言,正常的火焰立刻升騰起來,化作魂道人的白老師模樣。 魂道人低眉順眼道:“謹遵禪師法旨,無想師太,我們開始吧。” 無想師太取出玉盤,準備好映射魂道人呈現出的黃皮安記憶。 “安全起見,我以迷魂術誘導他回憶當日之事,以此來鎖定記憶區段,這樣不至於動搖他太多的神魂。” 魂道人一邊說,一邊施法,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異色,“當日我的幻術被長生燈護主反製,黃皮安的臆想左右了之後的幻象,而我被燈火照眼,看不真切。這次直接看他的記憶,應當能看出更多細節。” “嗯,我讓你操持此事,你若辦得好,我未必不能送你一場緣法。”白雲禪師捋須說道。 “拜謝白雲禪師。我且去他心內虛空搜魂,此間神秘莫測,危險異常,我要封閉感知,期間恐不能答禪師的話。” “明白,你去吧。” 隻見魂道人將火焰拉成一條火線,直伸入黃皮安的胸口膻中穴。 此穴的背後,是一片虛無的空洞,茫茫渺渺,乃是人的心神所在。 若非對心神魂魄有相當的造詣,冒然進入這裡,縱使是結丹修士,也有迷失沉淪的危險。 所以常規的搜魂,都是先拘魂而出,再做計較,就像無想師太對付魂道人,把她弄進蠟燭裡。 而魂道人是個魂修,幾百上千年的道行,讓她有了些非常規的手段。 用在不傷到人,又能探尋記憶的事上,正適合。 …… 黃皮安在一道刺目的光亮中醒來,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置身於烏篷船中,正坐在船篷之下的矮桌旁,桌上的長生燈不吹而著,刺目的光亮在他睜開眼後便昏暗下去,現在一燈如豆,昏昏黃黃。 他看向船外,唯見一片虛無,鉆出去再看,就發現烏篷船漂浮在這片虛無中。 舉目望去,茫茫然然。 “這是哪裡?我不是躺在床上接受檢查麼?” 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從心底滋生,似在回答這個問題,但感覺畢竟隻是感覺,不是言語,他也隻能靠感覺來感覺這份感覺。 於是他就感覺到這裡有種莫名的熟悉,好像就在自己的身體裡。 “奇怪,奇怪……” 便在這奇怪之中,一個人出現在船頭。 裹著浴巾的白老師…… 黃皮安眼睛一睜,他看著白老師的那張臉,和臉上的神態,恍然想起當日幻象之後的魂道人。 難道這一切是魂道人搞的鬼?她能當著無想師太和白雲禪師的麵搞鬼?這和李三娘說得可以不一樣。 魂道人裹著浴巾,憑空飄在船頭,臉上的震驚之色不比他少。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小屁孩竟然隱藏的這麼深。 肉身確實沒有修為,原來修為都在神魂上,竟能顯化在心內虛空之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還能在這裡放進一船一燈,那得是什麼修為? 結丹?元嬰?化神? 但是,如果他真有這種境界,何至於如此被動?而且臉上的震驚之色,不比自己少…… 那麼,他是修士奪舍,還是宿慧覺醒? 修為受製,困在這裡,以肉身佛體,借觀音禪院的資源來修煉麼? 一燈一船都不是凡物,這船更是讓三體寺大動乾戈,此人來歷必不尋常…… 魂道人仗著自己是具分身,來這裡本就是要死的,索性多探知一些秘密,想辦法傳給本體,如果事大,就逃之夭夭,如果有機會,就火中取栗,不想盡辦法爭一線機緣,哪有前途可言? 兩人這麼麵麵相覷了片刻之後,魂道人抱著這種想法,往前一飄,試圖到船上來,卻被一道無形的力量阻止。 看著黃皮安下意識後退的樣子,她心裡安定不少,遂沉吟著問道:“敢問道友何方神聖?” 黃皮安心思電轉,知道自己暴露了,但沒有完全暴露,對方顯然摸不清自己的虛實。 既然如此…… 他把長生燈拿在手裡,幽然嘆息道:“一個失路之人罷了,魂道友有何貴乾?” 魂道人雖然摸不準黃皮安的虛實,但篤定他就算有通天本事,這會兒怕是也用不出來。 於是說道:“如道友所見,我現在也是受製於人,身不由己,白雲禪師讓我搜道友的魂魄記憶,要找道友手裡的長生燈,和道友腳下的烏篷船,現在看來不用搜魂這麼費事了,直接將心內虛空的景象呈現出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