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山前舊屋落(1 / 1)

無名山上,春汛沖垮了殘破的道觀,老道士枯槁般的手在泥磚廢墟裡尋找弟子何密的蹤跡。費力的搬開幾處泥板磚後,一處衣角漏了出來,破損的衣服讓老道士的心涼了半截。他心疼自己最愛的徒弟就這樣隨著老屋離去,想想何密在昨晚睡前還給行動不便的自己洗了早已發白的破道袍,渾濁的眼淚不自覺的從滿是溝壑的臉上低落下來。   “師父…我在這兒…我在底下…”微弱的聲音從供桌下傳來。老道士聽到聲音轉悲為喜,急忙去供桌前把自己的好弟子拉出來。   “祖宗保佑,福生無量天尊,阿彌陀佛…”   老道士把何密拉出來後氣喘籲籲的說到,拉出來何密好似耗盡了老道士剩下的所有力氣,整個人靠坐在斷了一截的房梁上,看著何密濕漉漉的褲子不由得笑了出來。   何密看到了老道士的目光,自覺兩臉發燙,沖著老道士惱羞成怒的喊   “怎麼了?誰能想到今年開春的水能把你這草房子給沖塌了。”何密撿起地上扯碎了的衣袖,發現難以縫上索性把破布丟在一邊,轉頭看向了供桌。“沒想到咱們這個老桌子這麼牢固,都沒有被壓塌。”   老道士拾起掉在泥裡的牌位,又撿起來被何密丟掉的破布,在供桌上擦出來一塊想對乾凈的空位,恭恭敬敬地把牌位放在供桌上,看見腳邊的老破香爐又拾起來甩了甩裡麵的水放在供桌上。老道士看著供桌上的一個奇怪的水漬定住了神,等緩過神來趕緊朝著牌位拜了拜,然後轉身看向何密   “你啊福大命大,活過這一劫,不過既然這個道觀毀了一半,也住不下你我師徒二人,你自己收拾收拾東西下山去吧,正好今年你十五,也應該出門遊歷一番了。”老道士撿起地上掉了的供果,一個放在牌位前,另一個擦了擦泥水自己吃了起來。   “師父,想趕我走你也換個理由啊。”何密側著頭拍拍自己的耳朵,想把剛剛進耳朵裡的水拍出來。“往年發大水,再嚴重咱倆不都在山上好好的嘛。再說了,你不是說過兩年我才能去安陵山拿譜牒嗎?怎麼這就讓我去了?”   “讓你去你就去,年輕人長長見識沒啥虧吃。”正說著,老道士在胸前掏出來一個油紙包,層層疊疊的打開後拿出來一張路引。跟平時看到的路引不同,這張路引很多地方印刷不清,甚至很多空白的地方都是用筆描上去的,紙片有點發黃,看來是有些年份,上麵端端正正的蓋著朱紅色大印“清峰府印”。   “這個你拿好。”老道士把路引給何密看了一眼又用油紙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到何密手裡。“帶著這個路引可以去大翊王朝的任何一個城市。以前就讓你走到清水縣,這會兒進城手續多點兒,但是有了這個也沒啥事,頂多盤問幾句。”   接著老道士又嘮叨了幾句一個人在外遊歷的注意事項,看著何密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不由得嘆了一聲:“算了,人教人學不會,事兒教人永不忘,總之在外麵一切小心就對了。”   何密小心翼翼的把路引放到胸前,再三確認不會掉之後向老道士深深作揖:“弟子明白。”說完,便回頭找找還能用的東西,打算打包帶走。   “對了。”老道人叫住何密,“如果你能找到你自己的道自然是最好,文脈武脈什麼的如果也能有中意你的,不用顧忌自己的身份,接受就行,你現在還沒受譜牒,不用擔心身份。闖出來的路不一定比尋找到道差…”   何密不明白為什麼老道士說出這樣的話,自己既然是個道士自然是修道第一啊,文脈武脈跟道相比那簡直沒法看,不過既然師父說了,那應該自有他的道理。按下心中的疑惑,還是跟老道人說:“弟子知道了。”   看著何密遠去的背影,老道士欣慰的笑了。自己這個弟子雖然有的時候犯渾,但是還是很聽自己的話的。老道士轉身看著剛剛桌子上的水印,雖然蒸發了很多但是還是清楚的看到上麵的水紋組成了一句話   “密亡道生”   看著不通順的話語,老道士皺了皺眉頭,不明白牌位祭拜的老家夥到底給的什麼預兆。但是不管是什麼,在裡麵提到了何密跟道的事情。既然有亡,那應該是不怎麼是好事兒了。這樣的話,還不如讓自己的好弟子裡道遠點。畢竟天底下尋道的人那麼多,少他一個也沒啥影響,說不定早點下山還能跟文脈、武脈啥的沾上點關係。現在把他趕走,也不會讓他進到這大因果之中。不過自己這樣乾涉因果,反噬啥的也不重要了,風燭殘年,能給小密謀條生路也是很好的。   看著何密離去的背影在山腳變成了一個小點直至看不見,老道士不由得笑了出來。   “去吧,看看山下的世界吧。”